他低声问好,花满春也低声回答:“江护卫也好哇,回去替我向小青她们问个好,就说有空可以来畅春酒肆,我带她们见识见识。”
说着,掩口偷笑,她曾允了小青要带她去勾栏院内见识见识,宁姐姐极好说话,带个人来也还是不成问题。
谁知她一提畅春酒肆,江烈立刻眼就亮了:“满春姑娘可否捎上我?”
见花满春愕然,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黝黑刚毅的脸上竟浮上些窘意:“畅春酒肆的莲月姑娘小曲儿唱得好,舞也跳得好,我……我想再见识见识……”
一个高壮得如同小山的男人当街红了脸扭扭捏捏地低声恳求她,那该是一桩多么有趣的事,花满春肚里笑得打跌,见他扭捏着,却像是极诚恳的模样,也就不调侃他,爽快地应道:“可以,到时候江护卫提前一日来迎春客栈告诉我,我好央着莲月姐姐安排场次专等你来。”
此话一出,江烈喜出望外,乐得像孩子一般跳将起来,拍手道:“好,好,那我就先谢过满春姑娘了……”
他话还未说完,萧逸嫌他话多聒噪,横了一眼过来,冷风嗖嗖的,顿时将他满腔的欣喜冻回肚里去。
相见
“真是巧啊,舒侯爷。”萧逸沉声冷笑,目光扫到一旁立着的花满春,神色未变,淡淡地一颔首,“素秋师傅,多日不见。”
这一句“素秋师傅”,生分至极,花满春心中微涩,咬了咬唇,蓦地被激起了火气。
“哟,这不是九王爷千岁么?真是多日不见了呢。”她笑得张扬,眼神却有些黯淡,舒惊羽全看在眼里,忽地挑起眉来轻笑一声。
“果真是巧啊,王爷。”他笑道,伸出手去轻轻牵过花满春纤细的腕,将她拉至身前,替她将鬓边垂下的发温柔地拨到耳后,又捉起她的手与她五指交握,紧紧相扣了,才抬起头来对萧逸道:“不曾想与小花出来逛一逛都能碰见王爷,不得不说是冤家路窄啊。”
两人忽然之间太过亲昵,花满春既别扭又愕然,略略一挣扎,便感觉到他捉住她的手微微用劲,警告的眼神便投了过来。
她眨眨眼,不再试图自舒惊羽温热的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反而反扣住他粗糙的五指,昂起头来望向立在他们跟前的萧逸主仆二人。
她看见萧逸的面色在一瞬间沉下去,眼里掠过一丝森冷,缓缓开口:“冤家路窄?这倒是真话。”
他阴沉的目光扫过花满春的脸,忽地冷笑:“舒侯爷这是忘了半个时辰后的交接之事了么?还有这闲心带着女人在街头招摇,若是误了大事,在皇上那里可是不好交差!”
今日巡城结束后,该是他胤安侯交接,只半个时辰余下,舒惊羽却还在这东大街上游荡,牵着他的满春姑娘向他挑衅,叫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萧逸漂亮的唇紧抿着,细长的眼微微眯起,满身的怒气连江烈都能感觉得到。
“王……王爷,我,我先回城门处交接。”江烈壮了壮胆子,小声请示。
王爷与侯爷当街对峙,是人都能闻出火药味儿来,他可不想做那炮灰小奴才。
萧逸不出声,他只当是默许了,讪笑着一抱拳:“王爷,侯爷,满春姑娘,我先回去交接。”说完,朝花满春眨眨眼,转身就跑。
江烈倒是跑了,花满春夹在两人中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才好。
只是萧逸那一句“带着女人在街头招摇”却是惹恼了她,她也学着他的模样,眯起眼来冷笑一声:“九王爷好大的架子!”
“我家老舒又不是赶不及交接,千岁爷您咄咄相逼做什么?”花满春笑着说完,满意地瞧见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阴寒闇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像是下一刻就要将她捉过去狠狠地打一顿。
萧逸还没开口,舒惊羽瞧着这戏演得精彩,心里畅快地只想抚掌大笑,忍不住插进来搅乱一池浊水,他伸手去捏捏花满春的脸颊,低笑道:“还是小花待我好,羽哥哥记下了。”
他逞了口舌之快,“羽哥哥”三个字一出口,便见萧逸面色骤然变得铁青了,冷笑:“胤安侯爷,你可是忘了雪儿表妹还在我九王府内么?”
又是雪姑娘!花满春讶然发现,老舒握住她的掌紧了紧,面色也沉了下去。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原先从容的神色,笑觑着萧逸摇头道:“九王爷,你每一回都如此,怪不得小花要跟着我走了。”
话音刚落,萧逸怔住,不解地望过来。
“老舒。”花满春忽地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轻轻扯了下舒惊羽的宽袖,勉强笑道:“时辰不早,你还是快去交接罢,不要误了大事。”
她不看萧逸,萧逸却紧紧盯着她,许久,默不作声地转过身,朝街那一头大步走去。
他还没走得多远,舒惊羽忽地轻笑一声,有意大声道:“小花,羽哥哥给你买的绸子回去叫扶苏老板娘给你裁一裁做件新肚兜呀!”
尚未走得远的萧逸身形蓦地一僵,花满春以为他要停下来,他却又负手走远了。
没人知道,她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声。
街头的行人小贩再次惊得眼珠要脱出眼眶来,老舒止不住仰天大笑,花满春笑着大骂一声,提脚狠狠踩了下去,大喝一声:“叫你乱说!”
她这一脚更比先前那一脚踩得狠了,老舒闷哼一声,松开紧扣住她五指的手,这才收敛了神色,淡然一笑道:“好罢,你回客栈去,我这就去交接了。”
说罢,转身向萧逸离去的方向大步走去。
王爷当街斗侯爷的大戏落了幕,只留了不起眼的花满春,旁观许久的老康这才敢靠近前来,笑呵呵地说:“啊呀花师傅,你这可是月老的红人啊,一个是九王爷,一个是小侯爷,这……这……”
他原想说“艳福不浅”,但花满春是个姑娘家,又不好这般说,他“这”了半天,憋得脸涨红了,才一拍大腿道:“这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呀!”
福气?
花满春失笑。
她眼尖,瞧见不远处老康无人看顾的摊子前站了个衣衫褴褛佝偻着背的鬼祟人影。
“老康,小六儿在你的摊子前立着呢啊。”她好心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