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倏忽而过,转眼间已经是阳春三月之末,风光莺乱语,烟波春拍岸的时候。
暗中涌动的种种,影响不了临海小县城的平静与安和,县民们种田、经商、娶妇、嫁女,闲时坐算今年的收入,关门羡慕谁家的孩子考上了童生。
胥吏们照常做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梁县丞与楼氏姐妹的失踪成了本县一桩悬案;顾绮依旧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她的县令,不过县务都是周笙打理,她跟着学了许多当今的风俗事情。
黑鸦军与薛辰生等人少传消息来,不过顾绮知道,一切的布置都是妥妥当当的。
事定之前,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至这日,又是细雨蒙蒙,天上的雨云虽轻薄却久久不肯散去,陈捕头再次带了那人前来。
曲儿正在喂鹦哥儿,双文和芝麻坐在回廊上翻花绳玩儿,刚在前衙忙完事情的顾绮,正与周庆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而安儿今日不在。
见那人进来,曲儿和双文懵懂无知的,只顾绮等人明白,一切之定,便在今日了。
“平姑娘,如今可还好?”顾绮离了一下衣袖,自上而下打量着那人,问道。
“大人放心,一切都平安得很。”那人今次的态度更显嚣张而且阴郁了,“二当家让我来请大人,去看看那新造成的宝船。”
顾绮笑了笑,起身从曲儿手中拿了几粒食,抛进了食碗之中,对鹦哥儿道:
“说大人吉祥。”
“大人吉祥,大人吉祥,大人吉祥。”鹦哥儿连着说了三声。
顾绮哈哈直笑,迈步往屋中去。
周庆娘本也在笑,可是笑着笑着,就觉得鼻子一酸,也捏着帕子,一同进屋去了。
芝麻见状,对曲儿和双文道:“你们先去歇会儿吧。”
说罢,自去了厨房。
……
顾绮换上了一身最最寻常的灰色直裰,头发以木头簪子压发。
这灰色直裰是当初在两界村的时候,平七叶为她准备的,今日第一次上身,因着她比那时候更觉清减,所以衣服略有些大,看着更有洒脱之意。
暮春望夏之时,别人都换单衣了,独她依旧觉得有些冷,不过即便这样,她今日却没有披斗篷。
“披着吧,”周庆娘抱起了斗篷,轻声道,“再带着李青玉一起,不然我不放心。”
“带着他,我就不放心了,阿年要今夜才能回来,若是他们白天就发难,怎么办呢。”
顾绮笑说道,又摩挲着那条斗篷:“这还是来到海盐之后,周姐姐特意给我寻的,我很喜欢,但是今日带着它,不好脱身,轻便些才好。”
周庆娘听她说得寻常,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顾绮拉着她的手:“姐姐别哭,今日过后,便都好了,还有双文和曲儿那两个丫头,白来服侍一场,我一人给留了百两银子,姐姐和周大哥离开的时候,记得给她们,算是我为她们将来出嫁的添妆。”
周笙已经决定了,待此处事了之后,就带着周庆娘离开这里,从此隐居山野,清静度日。
周庆娘点头应了,顾绮起身走到了屋中摆着的一个白瓷小罐之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那是李青玉取回的林昭的骨灰。
林大人,你要查的事情,今日虽然未必有最终的结果,但到底是摸到了狐狸尾巴,之后的事情,有殿下在,定然会有个结果的。
还有我,只是今次事定之后,我是为了自己的身世而查。
而大人的遗志,自有人继承。
如此,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