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庆娘见顾绮这般,慌忙抬手按住她,劝道:“你如今身子如此,还是安静养着吧,去看什么呢?”
顾绮一笑,正要弯腰穿鞋,芝麻已经蹲下了,帮她穿着鞋,口中也劝:“出门在外,口角拌嘴常有的事情,大人凑什么热闹呢?”
“养得我都要闲疯了,瞧瞧热闹也好,”顾绮说着话,抱着手炉、裹着斗篷起身,“况且此地已经是嘉兴界内,市井之事可知民情,听听也不错。”
周庆娘听她说了这个,便不好劝了。
“既然这样,芝麻,你跟着大人一起去看看吧。”
“周姐姐不去吗?”
周庆娘一笑,指着自己梳着的妇人髻道:“我如今可是县官太太,哪儿能随便去看这个。”
顾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讲究那么多做什么,看热闹而已。”
周庆娘摇摇头:“真不去了,我有些乏,恰好歇歇。”
顾绮不勉强她,这才带着芝麻出屋绕到前面,却并不下楼去,只站在二楼靠着栏杆,自上而下看着一楼饭堂。
如今饭堂里,六个穿着蓑衣,背着斗笠,其下露出水蓝色绸缎衣服的彪形大汉,按着腰间配刀,正吆三喝四地驱赶着人,后面还跟了同样穿蓑衣,内穿褐色袍衫的小厮,搬桌椅、器具、绸缎跟着。
“滚滚滚,别让老子说出不好的来。”
店内都是普通赶路的行旅,一见刀就先去了半条命,哪儿还敢往前凑?慌不迭地往角落里挤,一时间,还真的将半个饭堂都空了出来。
只其中有个妇人,怀中抱个孩子,手里还拖个孩子,因躲不及,趔趄着摔倒了,虽然娘仨没受伤,因孩子受到了惊吓,这才哭起来。
但那些人浑然不觉,只安排着人摆桌子、铺垫子,垫子之上还要铺上绸缎。
顾绮见状,眉头一皱,正要转身下楼,却被人先一步拦住了。
正是周笙。
“大人别去,”他低声道,“嘉兴一带自来富庶,土豪士绅极多,与府县衙门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大人刚来,还是先看看吧。”
如今周大少爷已经修剪了胡子,文雅秀气的五官更觉突出,而又因为诸事稍定,至海盐的路上虽有“冒充官吏”的担忧,但大体心情不错,是以更少了当初牢里带来的阴鸷气,多了份从容。
顾绮抿着唇,表情虽然不太好,但的确没有再动。
楼下,两股战战的客栈掌柜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拱手道:“各位大爷,小的是此间掌柜,这是要做什么?”
为首的大汉不耐烦地摔了个荷包在他怀中:“我家少爷要在你们这儿打尖,这银子够盘下这破店了吧?”
一包银子,大约有一百两。
真……不够。
但是包着住一年是有富余了。
掌柜的咽了咽口水,知道他口中的少爷必然不简单,丝毫不敢得罪,只得陪笑道:“自然够了,不知道少爷要吃些什么?小的们准备着”
恰此时,又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大汉只丢下句“等下你就知道了”,便带着人,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因着客栈大门极大,所以顾绮纵然站在二楼,那门框也不过是遮在人脸的位置,能将外面的情景,看见个七七八八。
……
外面,风雨依旧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