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冬天过去,现在都春暖花开了,他们一直都没有罗以歌的任何消息。
危慕裳也跟他们一样,在战场上时都刻意忽略了这件事。
说到这点,其实淳于蝴蝶挺佩服危慕裳的,如果换做是余北出了事,淳于蝴蝶想,她肯定没办法跟危慕裳一样这么淡定。
别说一个冬天了,就是一天她估计也等不了。
“我知道他没事。”危慕裳回过神般看了眼淳于蝴蝶一眼,淡淡的说完又继续呈放空状态。
“啊?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淳于蝴蝶讶异的瞪着危慕裳的侧脸,危慕裳一直都跟他们在一起,危慕裳知道的事,她没理由不知道才对呀。
“这么久了,他要是死了通知早下来了,没消息就代表没死,没死就没事。”
在危慕裳看来,他只要知道罗以歌还活在这个世上就行了,其他的,她不在乎。
只是在战场上的时候,危慕裳还能克制自己不去想罗以歌,但现在,卸下肩上的任务,她想见罗以歌的心越发的急切了。
“……你这逻辑真神乎!还没死就没事,你想得可真开。”
虽然现在的危慕裳依旧淡然,但隐约能从她的黑瞳里看到汹涌的情感,再看看她有些落寞的侧脸,淳于蝴蝶就不敢太大声的嘀咕着。
连她都猜得到罗以歌的腿伤肯定很严重,就算他命硬没死,他那条当场就血肉模糊的大腿,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点后遗症。
“不想开点能怎么样,钻牛角尖困死自己?”危慕裳自嘲的微扯一下嘴角。
他们被困在这个地方,没得到批准根本就出不去,完全跟外界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她还能怎么样。
逃出去她不是没想过,但这明显不现实,也没这个必要。
就在淳于蝴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危慕裳时,他们基地飞来了一架直升机,是他们刹狐内部的直升机。
看着越飞越低渐渐降落下来的直升机,危慕裳有些痴痴的凝视着它,会不会,罗以歌下一秒就从那架直升机上走了下来,然后她就能看见他了。
战士们在原地休息的间隙,曲封看见一号的直升机回来,当即就跑了过去。
才看见曲封跑到刚下直升机的一号面前,危慕裳站起身在张望着有无罗以歌的身影时,曲封貌似跟一号交谈几句,接着又转身跑了回来。
“k1,跟我来。”曲封穿过散落在操场各处的人群,跑到k1面前快速的说了一句,紧接着又大步流星的走了。
突然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k1六人对视一眼,随即默契的同时抬脚就跟着曲封走去。
曲封一直把k1带到了一号的办公室,随后他就出去了。
k1六人并排站在一号不算太大但也不小的办公室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坐在前方办公桌前的一号。
“想必你们也知道我找你们来干嘛,我刚从医院回来。”
一号一脸平静的坐在办公桌前,但从他那双泛着丝丝血丝的眼眸中,可以看出他的疲惫。
一听到医院二字,k1六人都目光微闪了一下,但面上却依旧镇定一片,看不出他们的真实情绪。
面对着如此喜怒不形于色的k1,一号心里稍微安慰了一下。
不得不说,一场到猎人学校的学习,再一场绝地逢生的战役,k1的成长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
“想去医院看望你们罗队么?”一号微微笑着一一扫过k1六人,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
“报告!”淳于蝴蝶等了一秒仍不见其他人说话,便忍不住喊了声报告。
竟然一号都问他们要不要去医院看罗以歌了,就像危慕裳说得,他应该没死就对了。
“说。”
“一号,我们真的可以去么?”
淳于蝴蝶觉得一号问这话简直太没技术含量,他们怎么可能不想去医院看罗以歌,他们又不是白眼狼,好歹他们k1也是罗以歌一手带大的。
“其实不可以。”不知道一号存心耍他们,他在放出诱饵吸引k1后,竟然又微笑着亲手破灭他们的幻想。
“啊?”淳于蝴蝶美眸一睁,瞪着一号像是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般。
危慕裳本来以为一号问他们,是想安排他们去医院看罗以歌,谁知竟是这么一个结果,她不禁也沉着眸抿起了嘴。
“报告!”危慕裳越想越觉得刹狐太过苛刻了,他们又不是想干嘛,就是想去探望一下病号而已,怎么就不可以了。
“说。”
“报告首长!可以问一下他现在的病情么?”不让去,问一下总可以吧。
“病情么……能吃能睡,挺好的。”一号想了想,便十分统筹的回着危慕裳道。
“……”淳于蝴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号明明知道她想问罗以歌的腿怎么样了,这么回她,摆明了不想告诉她。
“我是回来帮你们罗队收拾东西的,晚上七点会再飞一趟京城的军医院,就我和你们乐副队两个人去,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看到k1统一面色不太友善的看着他,一号沉默一瞬,又接着说道。
咦……
一时间,k1六人的六颗脑袋,他们的脑神经都快速的运转起来。
收拾东西?
难道说,罗以歌真的回不来了么。
再然后,一号的意思是,他们也可以跟去医院看罗以歌?
“报告!谢谢一号!”
淳于蝴蝶这次的反应倒快得很,先不管罗以歌回不回来刹狐,她一想到一号暗示他们也可以跟着去的时候,当即就大声道了一句谢。
“都出去吧,我可什么也没说。”然而面对k1有些感激的眼神,一号挥了挥手,直接就把他们赶了出去。
看着k1快速涌出办公室的身影,一号略微苦笑的勾了勾嘴角。
他还记得他从医院回来,在走出病房前,罗以歌跟他说得最后一句话是:
不要让k1到医院来。
一号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想的,罗以歌连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刹狐,都不愿意回来了,还特意叮嘱不能让k1去看他。
可一号更知道,罗以歌出院后,k1要再找到罗以歌,也许就更难了。
一号知道罗以歌有多看重k1,如果他这次不让k1去医院,罗以歌有意躲起来的话,也许k1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到罗以歌了。
晚上七点,当乐浩石提着罗以歌的军用背包,打开直升机的机舱门时,他意外的看到了排座在座椅上的k1。
“拿着。”看到k1,乐浩石说是意外,其实又一点都不意外,只见他将背包递给第一个座位的危慕裳后,就转身走到了驾驶座上。
而此时,一号也来到直升机前,他看也没看机舱里的k1一眼,就直接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怀中抱着属于罗以歌的背包,危慕裳就怔怔的看着出神。
不管是谁,不管是官还是兵,当他们真正踏出军营的时候,除去部队的东西,属于自己的东西,貌似都少得可怜。
身在部队,他们连命都是部队,更何况是这些身外之物。
京城,军医院,晚上七点。
虽然罗以歌早就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但乔诺堪还是异常识趣的把他安排在了独立单间里,并没有跟其他病人同一个病房。
罗以歌在简单的用过晚饭后,身穿病号服坐在轮椅上的他,便自己推着轮椅移到了窗前。
从八楼的病房窗口看出去,下方是个小院子,往前是门诊大楼,眺望的远一点,能看到京城的高楼大厦。
此时已是四月天,罗以歌连全家团圆的大年都是在医院渡过的,不过对于一直生活在部队的他而言,也早已习惯不跟家人一起过年了。
经过大半年的休养,罗以歌的气色也已恢复,不再似最初那段时间的苍白脸色了。
因为一直坐在轮椅上不能直立,常年习惯运动的他一停止运动,浑身难受不说,重伤一场的他即使经过休养,体格貌似也不似以前那么健硕了。
依然习惯剪成平头的他,即使身穿病号服,也能从他虽没以往健硕,但依旧充满爆发力的宽厚肩膀中,看出他杀伐果决说一不二的jūn_rén姿态。
罗以歌看着京城的夜色,一动不动的坐了两个钟,晚上九点,他的病房门被推开了,罗以歌知道有人进入了病房,但他并没有回过头去。
当k1进入病房,看到背对他们坐在轮椅上的罗以歌时,顾林和淳于蝴蝶一下就心头发酸起来。
好像在她们心中一向伟岸的身影,突然之间就倒了下来般,迅猛的让人措手不及。
虽然她们已经有所准备,但是当她们真真切切的看到罗以歌坐在轮椅上时,还是被眼前的情景刺激的有些无法接受。
k1三名倒没像顾林和淳于蝴蝶一样瞬间泪意上涌,但从他们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及握紧的双拳中,也能看出他们的心情起伏有多大。
曲封和乐浩石在病房的最前方,跟在他们身后的k1队伍里,却没看到危慕裳的身影。
虽然危慕裳想见罗以歌的心很急切,但到了医院后,她却发现她有点退缩了起来。
一路走向病房时,危慕裳就刻意的放慢了步伐。
临到病房前其他人都进去时,危慕裳却下意识的停步在房门口,抱着背包的她,突然之间没了勇气跨出那一步。
在病房门侧,明明只要往前跨一步,一侧头就能看到病房里的罗以歌。
但危慕裳此时的心跳却在快速跳动着,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如千斤重的双脚往前挪一步。
坐在窗前的罗以歌不转身,病房里的其他人也不出声,他们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罗以歌的背影,而危慕裳也一直垂首在病房门口没进去。
整整五分钟的沉默压抑中,顾林和淳于蝴蝶也稍微缓解了过来。
k1的整体气氛也都恢复正常,众人一脸平静的看着罗以歌,但气氛还是有些莫名的压抑。
直到这时候,顾林才发现危慕裳没进病房,刚想悄悄退出去找危慕裳,却在此时发现罗以歌双手一动,滑动着左右两侧的轮子就转过身来。
当罗以歌回过身后,看到的就是站着笔直的军姿,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曲封和乐浩石及k1。
一眼扫过去,罗以歌并没有看到危慕裳,但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裂开嘴角平静道:
“你们来了。”
一句简简单单的‘你们来了’,而不是‘你们怎么来了’,对于k1的出现,仿佛在罗以歌的意料之中。
没有人回应罗以歌,他说完后,一股名为酸涩的感觉再度涌上k1的心头。
一号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罗以歌,他的反应倒还好。
乐浩石蠕动着嘴想说什么,却喉咙发紧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拿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罗以歌。
“一群大老爷们,瞧瞧你们这都什么样?别给我丢人成么。”看着站在门口处一动不动的众人,罗以歌就颇为无奈道。
其实罗以歌的心态很好,一点也没有被他腿上的伤影响到,倒是来看望他的人,会让他觉得自己有多么的残废似的。
“罗、队……”在罗以歌太过平静无波的视线中,乐浩石嘴一瘪,就委屈异常要哭不哭的哽咽着。
乐浩石带着哭音的声音一出,淳于蝴蝶当下就忍不住了,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但她却强忍住没哭出声来。
“哦……”
一看到乐浩石人高马大的一个大男人,却在他面前瘪着嘴的小媳妇模样,还有淳于蝴蝶跟水龙头一样涌出来的泪水,罗以歌就闭着眼无奈的扶额微叹一声。
“我又没死,你们哭什么呢?”这就是罗以歌不想k1来看他的原因,他就是担心这些人一见他眼泪就啪啪啪的掉,他光想想就头疼。
病房门并没有关,危慕裳在门外能听到罗以歌的声音,当听到久违的熟悉嗓音时。
危慕裳心口一紧,一直被她压抑着的情感,瞬间便汹涌而出。
全身上下溢满着对罗以歌的浓浓思念,这才让危慕裳鼓起勇气,提起想悄无声息的进入病房。
“小裳儿!”
危慕裳才抬起脚往前一跨,脚尖还没来得及落地,身后就突然想起了乔诺堪不敢置信的惊呼声。
“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来了?来了怎么不进去?”
刚忙完想去看罗以歌的乔诺堪,远远的就看到罗以歌病房前有一抹,异常眼熟的绿色身影。
跑进后见是危慕裳就惊呼了一声,快速跑到危慕裳身前,站在正病房门口的乔诺堪,完全没发现房中瞬间聚集到他身上的视线。
危慕裳抬起的脚被迫定格在空中,她本来还想偷偷进入病房的,被乔诺堪这么大嗓门一喊,她瞪着乔诺堪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就不能让她低调点么!
在危慕裳凌厉异常的喷火黑瞳中,乔诺堪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脑袋往左一转,就看到窗前的罗以歌和门内的k1,齐刷刷凝视着他的眼睛。
“呵呵……门口还有一个。”乔诺堪在偷瞄了一眼罗以歌的平静瞳眸后,为解了这尴尬气氛,手一伸就抓着门侧的危慕裳推了进去。
胸前抱着罗以歌的背包,危慕裳就那么被乔诺堪给拽进了病房。
在七八双眼睛的注目礼中,危慕裳敛着眸没敢抬头,尴尬的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那什么,我有一个战友在其他病房,我去看看他。”
一号看着微低垂着头的危慕裳,随即一回头跟罗以歌打了声招呼后,就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病房。
“蝴蝶,上厕所去不去?”顾林看着一号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突然就明白过来的看了危慕裳一眼,侧头盯着淳于蝴蝶说道。
“啊?厕所?”淳于蝴蝶一时没明白顾林这是唱得哪一出,刚看到罗以歌还没说上一句话呢,顾林干嘛就嚷嚷着要去厕所。
“对!厕所,走!”看着淳于蝴蝶那呆样,顾林也不等淳于蝴蝶慢脑筋转弯了,直接拉着她就飞快的拖出了病房。
“我、我去一下一号,罗队,我等会再回来看你。”
不知道乐浩石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他见一号和顾林急匆匆的走了后,一回头就看着罗以歌说着,说到‘再回来看你’时,乐浩石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呵呵……我去隔壁查房。”乔诺堪看看缩头乌龟般的危慕裳,再看看一直盯着危慕裳看的罗以歌,当即灿笑着跟罗以歌挥挥手就走了。
西野桐回头看了罗以歌好几眼,随后就什么也没说,默默的走出了病房。
“诶……野哥,你去哪儿?等等我!”余北刚开始还不解怎么一个个刚来就全都走了,再看到西野桐二话不说就走时,连忙跟了上去。
此时的病房就只剩危慕裳、罗以歌和祁覆了,祁覆在一号找借口走后,他便敛下了那双冰冷的眼眸。
在身边的余北也跟着离开后,祁覆便缓缓的抬起了双眼。
祁覆深深的看了眼抱着背包微垂着脑袋的眸色,便踏着缓慢而又有节奏的步伐走了出去,出去前,祁覆还默默的帮他们把房门给关了起来。
虽然危慕裳一直微垂着头,但她可什么都看在了眼里。
这些人一个个接二连三的离开是什么意思,她不就迟了点进病房不是么,他们这是什么想干嘛。
难道说,她和罗以歌之间的那点事,他们一直都看在眼里么。
想到那种可能,危慕裳这头就垂得更低了,他们有那么明显么。
“过来。”
足有近半年的时间没见危慕裳了,现在看着她站在门口的身影,罗以歌才发现,她好像长大了点,那张精致的鹅蛋脸,也褪去了稚嫩,显得更惑人了。
“啊?”
静默的空气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危慕裳反射性的抬头看向罗以歌,却发现窗前的罗以歌,正带着抹邪魅的笑直勾勾的看着她。
这是危慕裳半年以来第一次看到罗以歌,除了他坐在轮椅上外,他还是跟以前一样。
那么的自信强硬,那双深邃的瞳眸,依旧带着强势的侵略性。
“让你过来,啊什么啊?”半年没见,危慕裳好像傻了不少,罗以歌看着她那呆萌呆萌的傻样就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