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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乔诺堪张着的嘴一顿,在关少将凌厉的视线中,他抿了抿嘴,敛下眸沉思片刻,随即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关少将。
他说真话好,还是说假话好。
“首长,罗中校的军旅生涯,也许该落幕了。”乔诺堪想了想,最终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在关少将突然睁大的双眼中,乔诺堪又紧接着补充道:
“当然,这只是初步估计,具体情况,还是要等罗中校醒来后,做具体的检查看恢复情况才能确定。”
乔诺堪想,反正这事早晚也瞒不住,提前放出点风声去,应该也是可以的。
罗以歌都为部队卖命这么多年了,也该是时候退下来了,他不可能为那帮老骨头卖命一辈子。
听完乔诺堪的话,关少将沉默了片刻,随即便让乔诺堪好好照顾罗以歌,随后便离开了。
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在乔诺堪在罗以歌床上碎碎念的念叨着:
你在不醒来就醒不过来,再不醒来就再也别醒了。
这类话语时,罗以歌的夹着小夹子的手指动了动,眼皮下的眼珠子缓缓的左右转动着,乔诺堪却仍在他床尾来来回回的低喃着泄气话语。
罗以歌眼皮沉重的厉害,像是有千斤重的大石压在他眼皮上一样,他隐约听到了乔诺堪的碎碎念,头痛欲裂的他很想跳起来朝乔诺堪厉吼一句:
tm别在念了!吵死了!
足足一分钟的时间,为了一个简单的掀开眼皮的动作,罗以歌一直不停歇的奋斗了一分钟,才睫毛颤动着,缓缓掀开了眼皮,露出一双略显迷茫的深邃瞳眸。
罗以歌怔怔的盯着白色天花板看,大脑空白的在寻找着出事前的回忆。
乔诺堪刚开始念叨的时候还会时不时的看罗以歌一眼,但多次无果后,他就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了。
不知道罗以歌眼也不眨的看了天花板多久,乔诺堪只知道,在他不经意的一个抬眸间,赫然就看到了罗以歌睁开的双眼。
“呀!你醒了?”原本双手怀抱在胸前,微垂着头来来回回在病房转悠的乔诺堪,在看到罗以歌睁开的双眼时,惊呼一声就连忙奔至他床前。
在罗以歌瞳眸一转,缓缓对上乔诺堪又惊又喜的视线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
但罗以歌的口鼻罩着氧气罩,全身无力的他,连动手拿掉氧气罩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想说话是么?”在罗以歌眨巴了一下眼,微微蠕动的唇瓣中,乔诺堪低声询问了一句的同时,就轻轻的拿下了罗以歌的氧气罩。
“……水……”
脱下氧气罩,罗以歌定定的看着乔诺堪,想说话喉咙却干燥异常,艰难发出一个音符后,干裂的喉咙就像被狠狠撕开一般,疼得难受。
“水是吧?等着。”看着罗以歌的嘴型,身为医生的乔诺堪也知道他定是缺水渴了,转身就去帮罗以歌倒水。
待咽喉被滋润稍微舒服点后,罗以歌被托着微微仰起的脑袋一倒回枕头上,他看着左手仍托在他后颈上的乔诺堪,就语气淡漠道:
“你可以出去了。”
“啊?你再说一遍?”乔诺堪讶异的瞪着罗以歌,虽然罗以歌的语气明显透着一丝无力感,但他明明确确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淡漠两个字。
“你、吵、死、了!让我安静的睡会儿成不成?”罗以歌刚闭上的瞳眸,微微睁开看着上方的乔诺堪,一字一句的嫌弃道。
罗以歌敢肯定,他先前在睡梦挣扎中的嗡嗡声,一定是乔诺堪制造出来的。
要不是现在条件不允许,罗以歌都想一巴掌把乔诺堪这个死蚊子,给狠狠的拍出病房去。
“我还不是想让你早点醒过来?你才刚醒来五分钟都没有,你确定你还要睡?”
乔诺堪抽出托在罗以歌颈下的手,又放下右手的水杯后,搬出小四方椅便坐在了罗以歌的床头。
“嗯。”罗以歌眼皮也没掀一下,声带微颤间就闷哼出了一个音符。
“奇怪,你体质不是一向挺好的么,怎么跟其他病人一样那么能睡?”
乔诺堪看着罗以歌失血过多后显着苍白的脸色,在低声嘟囔了一句后,便继续道:
“你睡你的,我等会儿就出去,出去之前我还是跟你汇报一下情况好了,你昏睡期间关少将来看过你,我跟他说你该滚出军营了。”
听到关少将三个字,罗以歌缓缓掀开了眼皮,看着乔诺堪疑问了一句:“关少将?”
“嗯,就是他。”乔诺堪点头,那么大个人,他还不至于认错。
“知道了。”罗以歌复又闭上了双眼,刚想动一下右腿感觉一样,这还没开始动就开始了钻心的疼痛。
乔诺堪见罗以歌一脸无所谓的再次合上了眼,看着他重伤之后,仿佛连硬朗的面部线条都柔软了下来的脸庞,便小心翼翼的轻声询问道:
“你的命是救回来了,但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腿怎么样了么?”
问这句话的时候,乔诺堪这心里还真有些忐忑,出事之前罗以歌就跟他说过这件事,因为危险性太大所以他才一直反对。
事实证明,危险的确不小。
虽然乔诺堪没怎么跟其他人说,但罗以歌这条命差点没救回来不说,就连他腿上的伤,也比他预想中要严重的多。
“废了。”罗以歌依旧眼皮也没动一下,云淡风轻的就说了这么两个字。
这种结果,在罗以歌预料之中,或者说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
“我靠!你能不这么淡定么!”
事关自己下半辈子的人生大事,乔诺堪都惴惴不安的担心挠肺,他见当事人这么无所谓的姿态,当即就不淡定了。
“你知不知道,也许你下半辈子就要在轮椅上渡过!”
乔诺堪突然提高音量,很成功的让罗以歌掀开了眼皮。
“你也说了,只是‘也许’不是么?”微睁着眼,罗以歌瞥着乔诺堪就无所谓的淡淡道,“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么?”
“靠!这个‘也许’也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机率好不好!百分之二十!一半的机率都没有你到底懂不懂!你当真以为我是华佗再世,想让你生就生,站起来就站起来?”
乔诺堪知道罗以歌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机率不超过一半的事,他更是没见罗以歌做过。
这一次,罗以歌根本就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万一输了,他这条命也许就没了,压根就不是这腿废不废,站不站得起来的问题。
“不留半条命给部队,他们不可能会让我走。乔医生你真的好吵,我睡一下。”
罗以歌先是略微讽刺的微勾了一下嘴角,随即便眼一闭跟乔诺堪说他要睡觉了。
乔诺堪真罗以歌是真困了,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查看了一番罗以歌床前的各种仪器后,见各项指标都正常,便默默的带上门出去了。
冬去春来。
整整一个冬天的时间,k1都是在冰天雪地的丛林中摸爬打滚渡过的。
跟yn的这次战争,双方都损失惨重,但最终还是以yn的实质性战败落下帷幕。
一次由野战医院引发出来的恶战,yn为此付出了巨惨痛的代价。
两军交战到后期的时候,基本展开了两国之间特种兵的较量,黑暗中的较量极为暗黑血腥。
就像是为在野战医院被残害的同胞们复仇般,z国特种战士对待yn特种兵的手段,也极为凶残。
虽不至于像yn特种兵,对待野战医院的同胞那般惨无人道,但双方交战,实力稍弱的一方绝不生还机会,俘虏更是谁也无法活捉到一个。
不管是z国特种战士还是yn特种战士,他们在毫无退路又无力支撑下去时,不等敌军动手,便会掏出属于自己的那颗光荣弹,英勇的倒下。
战事落下帷幕,一直在军医院住院的罗以歌,也到了要出院的时候了。
中央军委某会议室,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两个人在。
简中将和关少将。
他们两人面前都各自有一叠厚厚的资料,在各资料上,出现频率最高的字眼,就是罗以歌三个字。
简中将和关少将各自坐在长条形会议桌的对面,在他们两人的左右侧主位位置,桌上同样有一叠资料,但座位是空的。
在简中将和关少将眸光复杂靠坐在旋转椅背,各自沉默着大眼瞪小眼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康上将眸光深沉的走了进来。
“首长!”
“首长!”
康上将一进门,简中将和关少将就立即起身,并跟他敬礼问好道。
从康上将两鬓斑白的白发中,可以看出,他的年龄明显不小了,一双深沉的眼眸比简中将还显得沧桑。
康上将走到主位前,回了简中将和关少将一个敬礼,示意他们坐下后,他才坐了下来。
“说说你的看法。”康上将在凝视了几眼桌上的资料后,并没有去翻开他,而是转头看向简中将和关少将道。
一般来说,一个中校级别的战士受伤退役,不需要几位将军级首长特意开会批准才对。
但由于刹狐基地的特殊性,由于罗以歌的特殊性,今时今日,中央军委的其中三名将军,齐齐坐在了这个会议室里。
“医院的报告我已经让人研究过了,伤势的确不轻。”
关少将看了看对面的简中将,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后,便眸光微敛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刹狐基地能有今天这么出色成绩,罗以歌有很大一部分功劳。
罗以歌的黑狐代号,更是在国际特种兵里赫赫有名的,若z国特种部队少了黑狐,夸张点来说,水平一下就被拉下了几个等次。
若刹狐特种部队少了罗以歌,关少将不知道往后的刹狐,还能否如以前一般飞速前进,或者维持住现在的水准。
一个国家部队,靠一名战士闯出名号,一个特种部队靠一名战士足以傲视群雄,这是很少见的。
“我去看他,他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简中将在沉思了一瞬后,看着康上将默默说道。
刹狐特种部队,主要是简中将在管辖,罗以歌出事,他比其他人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给你们看个视频。”康上将听完后也没多说什么,从桌前笔记本上调出一个视频,就在投影仪上投放了出来。
视频的内容,是罗以歌自当兵以来的从军经历,他在军旅生涯中取得的各种成绩,及罕见的英勇奋斗在战场上的珍贵视频。
在视频的末尾,除了罗以歌外还出现一个金发金瞳的外国人,那个人是尤金·金斯利。
视频播放完,简中将看着定格在视频上的罗以歌和尤金·金斯利,英姿飒爽的身姿,就眉头微微一皱。
“这是一代枭雄,他还这么年轻,他的军旅生涯才刚刚开始,不该就这么落幕的。”
康上将看着投影仪上一声军装的罗以歌,颇为感叹的可惜道。
这几年来,罗以歌是康上将最看好的军官,没有之一,若罗以歌一直在部队发展下去,到中央军委任职是迟早的事。
“尤金·金斯利,在猎人学校的时候,他跟罗中校的关系还不错。”简中将盯着画面上尤金·金斯利,眸光复杂的说道。
“你也说了是在猎人学校的时候,据我所知,尤金·金斯利自退役组建了黑蟒蛇佣兵集团后,他就一直想拉拢罗中校助他一臂之力,罗中校的态度你们也看到了,对于某些人而言,做不成朋友的人只能是敌人。”
关少将看了眼尤金·金斯利一眼,随即也沉声说道。
如果他是尤金·金斯利,对于罗以歌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若真拉拢不过来做朋友,转化成敌人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从某方面来说,对于罗以歌这次被尤金·金斯利偷袭的事件,关少将一点也不意外。
简中将看了关少将一眼,没再回话,说是这么说,但可能性有很多种,他不排除其他的可能。
“不过……”
在简中将的沉默中,关少将看着他笑了笑,随即脸色一沉,小声的补充道:
“他们之间的战友关系不错是真的,会不会有可能存在某种交易……”
“你开什么玩笑!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简中将自己心里想是一回事,但被关少将直接说出来,他便立马就反驳了起来。
简中将也只是想想而已,从理性角度,他百分百相信罗以歌不会这么傻。
但从感性角度,简中将知道罗以歌是一个为达目的,完全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简中将也更相信,罗以歌是一个对自己比对敌人还狠的人。
“你别激动!我知道他是你手下的好兵,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完全可以当做没听见。”
关少将见简中将突然激动起来的神色,当即双手一伸做出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好了。”在简中将和关少将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的交谈中,康上将适时的出口喝斥了一声。
“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也不管这是不是真的意外,现在的事实是,我们都没办法再留住他了。”
康上将两手交握轻轻的放在桌面上,从那双太过沧桑的眼眸里,简中将和关少将都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上将,不能上战场也不一定要退役!以他的资历,你完全可以把他调到中央军委坐办公室。”
关少将见康上将连商量都没商量,就想要直接批准罗以歌退役,当即激动的身体侧向康上将道。
他们军委也不是没位置,要是罗以歌愿意来,他们完全可以腾出一个给他。
“你以为我不想?”
关少将此话一出,就像触及到康上将的伤口般,他当即就一拍桌子大声道:
“但他报告都提交上来了,他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要是你的话,你愿意每天坐着轮椅到军委来上班?”
别说是罗以歌现在这种状态了,当初刚从战场上退下来时。
康上将从每天的训练改成每天到军委上班,他身上那把骨头就跟被大卡车辗压过一样不舒服,要是再坐上一把轮椅来上班的话。
以他当年那火爆脾气,他不闹翻天就怪了。
再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原本在战场上独领风骚的战将,突然坐在轮椅上站不起来就已经够打击的。
要是还每天到军委来上班被人指指点点,一落千丈的落差,对自尊心的打击该有多大。
康上将一拍桌子,简中将和关少将当即就不出声了,默默地等着康上将自行消火。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都回去吧。”
看着默不出声的简中将和关少将,康上将稍稍放松握紧了的拳头,随即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出了会议室。
“意料之中的结果,行了,我们也走吧。”在再次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中,简中将站起身,跟关少将说了这么一句也转身走了。
关少将气呼呼的盯着半响,在简中将走出门口老远后,这才起身离开。
一战过后,刹狐特种部队出发时两千人的队伍,在回程时,却只有一千八百多人,他们还有近两百名的战友魂洒战场。
差不多十分之一的人数,在z国各特种部队的比例里不算多,跟几乎全军覆没的yn特种兵相比,更不算多。
但平日里一起训练的战友,突然之间就走了这么多,从战士们回到刹狐特种部队后,他们基地上空就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战士们一个个埋头训练,三天过去了,他们鲜少在基地里听到欢笑声。
k1六人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基地,回到熟悉的训练基地却少了罗以歌的身影,在战场上因无暇顾及被忽略了的情感,在苦闷的训练便慢慢益发了出来。
三天过去了,他们谁都没有罗以歌的消息。
危慕裳在等,等一号会不会主动跟他们说点什么。
但现实情况时,一号自第一天回来在基地,第二天他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偌大的基地,只有三号曲封在撑着。
上午十点,训练休息间隙,危慕裳喝了口水,就一言不发的盘坐在了操场的泥土地上。
教官只有曲封一个,一千八百多名战士散落在基地前后两个操场,或坐或站的原地休息着。
“慕子,你别想那么多,罗队一定没事的。”淳于蝴蝶见危慕裳两眼放空的目视前方,便在她身旁坐下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