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的话,叫他一时羞愧起来。
他缄默下来,从来没有为自己所作所为存过羞愧的人,却在十三岁的谢拂面前,无所遁形。
谢拂今年,和那时的他,几乎同岁,甚至比那时候的他还年长了些。
可她那样干净,向着阳光,健康的长大着。
而他呢?他早在这风云诡谲的朝堂中,染了一身的黑色。
从前总觉得,放眼天下,除了他以外,无人可配谢氏娘子,而今看来,就连他,也是不配的。
他不想叫谢拂也染了墨色,他希望他的阿拂,能一生喜乐无忧。她只需要笑着c活泼着,就足够了。
可又偏偏是他,将谢拂,拖了进来。
青白玉蝉已经送了出去,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且他今次出行,为了避风头,只带了一个随身的小厮,还不是最贴心的那一个。
打从一开始,他就是想叫谢拂来做这件事的。
然而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事到临头,他先后悔了。
他肃立在那里,低头看谢拂:“你这样,叫我都不知所措了。”
她眉峰渐渐平了,小脸还是白的:“什么意思?你不是都算计好了的吗”
算计的再好,有了她,一切都难以推行下去。
“我后悔了。”宇文舒半蹲下去,换做了他仰视着她,“我后悔告诉你这些,也后悔给了你那只玉蝉。”
他伸出手去,不带调侃,反倒多出几分爱怜和疼惜,落在谢拂脸颊一侧,抚摸了几下:“我舍不得,让你做这样的事情了。”
谢拂心头大为震撼,与他搂抱上来时的感觉又不相同。
那种爱怜她见多了爷娘兄嫂的爱怜宠溺,宇文舒,显然与他们皆不相同。
他说后悔了——他的话,更让谢拂心情复杂起来。
有感动,有无措,还夹杂着些许茫然。
“原本,你是怎样打算的呢?”她连躲开宇文舒的手掌都忘记了,呆呆的发问。
谢拂每回稍呆一些的时候,说话都糯糯的,还有些迟钝,一个字是一个字,听起来不大连贯似的。
他心头更是柔软,谢拂嗫哝的声音飘入耳中,在他心尖上是很掐了一把。
他底下有弟妹,比他小时来岁的nǎi娃娃也有,此时他甚至觉得,襁褓里的婴孩,嗫哝啼哭时的语调,都不比谢拂来的更轻柔。
“原本我怕出事,想着你年纪小,又不经常出远门,聪他们再如何防备,也未必会防着你,”他声音不自觉的就放轻了,唯恐惊着她一样,“你阿嫂也不是没算计的人,而且我怀疑上京还有人一直同聪保持着联系,魏夫人到京时发生的事,聪怕也知道,如此一来,连魏夫人,他大约都会盯上。一旦出了事,玉蝉是我贴身信物,你带着去求救,他们不盯着你,我们也安心。”
“安心?”直觉告诉谢拂,又哪里是被她遗漏了的。
就像当日遗漏了河南元氏一样,今日,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溢满了她xiōng腔。
宇文舒,好似是瞒了她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