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小猫打定了主意,便转到北行,直向陈州而去。
越近陈州,见到的逃难人便越多,这时节本该是农作正忙的时候,但是入目所见的,却是干涸的农地,焦黄的稻禾,展小猫一路行来,看似游山玩水,事实上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将陈州的情形摸了个大概。
这日,展小猫行至京西北路的顺昌府,距陈州不过三两日的路程。见得路边一茶寮,于是停下来,要了碗凉茶,静心听四周言论。要知,酒肆茶寮、赌坊青楼向来是消息灵通之地。展小猫正凝神细听间,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展小猫不禁转头看去。只见是茶寮老板正赶一只骨瘦如柴的山羊去一边,一边赶一边骂:“你个死老太婆,成日在这里哭哭啼啼,好不晦气,滚远些滚远些!”
展小猫见那母羊容颜枯槁,神色悲痛,不禁怜惜心起。再看看周围之人,也是一个个摇头,坐角落的一头老黄牛轻叹道:“真是可怜呐……想那田大夫好好的人家……”那声音虽轻,却逃不过展小猫的耳朵,展小猫心中一动,走向那老黄牛。
老黄牛身边突然多出一人来,不禁抬头看去,见是一只蓝皮小猫,一脸温和地道:“老人家,您认识那人?”
老黄牛一怔,刚想矢口否认,边上却有人chā上来道:“小兄弟,你是外乡人吧?”
展小猫点点头,转头看向刚刚发话的人,却是一匹老马,那老马道:“那老婆子是陈州淮宁府田起元田大夫家的老妈子。田大夫人好医术好,诊金又便宜,所以不少乡亲都去他那里看病,就连我们顺昌府的,有些也宁愿去他那里。”展小猫听在耳中,心头却在盘算,一般如此开头的事情,大抵不外乎是遭人所害,含冤入狱,家破人亡之类的。
果然,那老黄牛见有人开了头,于是接道:“这陈州大旱,上头派了人下来说是开仓粜米,谁料那些人哄抬米价,米里掺土掺糠不说,还小斗量米大秤收银,克扣百姓,中饱私囊。后来又来了个说是监督放赈的安乐侯,成天只顾着吃喝玩乐,到处□□掳掠,横行霸道,建什么皇亲花园,造什么软红堂。那田家娘子美貌,结果就被安乐侯给强掳了去,田大夫到县衙告状,没想到反被陈州知县诬陷,投入大牢。”展小猫看向那坐在路边哭泣的母羊,心下叹息。问道:“这里离淮宁府尚有段路程,那老人家怎的到了这里?”
先头那老马道:“这就是后话了,那田大夫家中只有一个老仆人,叫田忠,那老妈子就是田忠家的那口子。自打田大夫家出事后,那田忠便奔波在衙门间,但是安乐侯一手遮天,哪告得倒他,于是便上京告御状,将这一去经月,渺无音讯,那老妈子也不知怎么到了这顺昌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听得展小猫直皱眉,颍川虽和陈州接壤,却和开封异向,这期间又有多少内情,怕是只有个中人才知,看向那母羊的眼神又多了三分怜悯。众人说罢,渐渐散去,只有展小猫依然端坐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