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呢?”
“说是去咸城赎三爷,都走好些天了,也不知几时回来?”
沈宛表情淡漠,“沈宾就算回来也废了!”
沈容面露愕然:沈宛怎会有此一说?
沈宛生怕她多想,解释似地道:“绿林绑匪素来心狠手辣,我听说只凑了一万多两银子,照着道上的规矩,凑不足可以保命,也不知卸的是胳膊还是腿?”
沈宛落音,细细打量着沈容,“再过几年,我们家容儿也能出落成大美人,你姐夫那儿得了许多赵国玉记的香膏,我让沐风带了一大匣子回来,你不用脂粉,但香膏子却能用得着。我着绣坊的人给你做了几身夏裳,我把衣契单子给你,过两日让沐云给你取回来。”
“谢谢姐姐。”
“容儿当真是大了,越发乖巧懂事。”
至亲眼里出好人,沈宛便是如此,怎么看沈容怎么都顺眼。
沈容抱了琴,弹了几支曲子,沈宛又指点了一番。
检查了沈容的字,沈宛还算满意。
姐妹俩说了一阵贴心话便到了晌午,潘氏着人在福瑞院那边摆了家宴,请沈宛过去用晌午,沈宛便领了沈容去。
潘氏一看到沈容就浑身不得力,以前老太太不愿见沈容,只说沈容就是石氏,着实是石氏比沈宛长得更像石氏。她原是未见过石氏的,听人说得多了,加上心中原就有愧,越发不愿再沈容,总觉沈容就是“鬼怪”的代名词。
沈宜、沈宏两兄妹倒是欢喜得紧,甜甜地唤着“大姐夫”,乐得赵硕又赏了沈宏两个小玩意儿,沈宜也得了一支玉镯子。
用罢饭,沈宛便提议:“父亲,女儿随你去书房说说话可好?”
沈俊臣道:“也好!今儿硕王爷送的字极好,正好一处点品。”
沈宏跟在后头,像个小大人一般紧随其后。
进了书房,沈宛拿了几张地契、房契来,“父亲,家里的日子也不是特别宽裕,我是长女,这些店铺田庄,原是变卖我娘在石台县的嫁妆添置,你先拿着,也好贴补些家用。另我这儿有十万两银票,父亲一并留在手里,官职擢升也要用钱。”
沈俊臣面露感激,早前他还在防长女,不想人家心里还是有他的,眼睛有些湿润,“是我对不住你娘。”
“父亲,娘去了,我配了个千里挑一的好夫君,他日还望父亲给容儿寻个好人家,如此就对得住娘了。”
沈俊臣应了两声“嗳!”
沈宏心下有些小雀跃,十万两啊!十万两可是好大一笔银钱,二房总说大房家业大,其实大房也过得紧巴。
有了这笔银钱,沈家又可以生活好些年,这是沈俊臣目前为止收到了的一笔最大数目。
赵硕与沈宛瞧时辰差不多,夫妻俩告辞离去。
*
佛堂,沈宝又在那儿叫嚷。
“大姑娘就是偏心,给大房的姑娘全是赤金的,就给我一对白银镯子,连给阿宪的都是一对寻常的鲤鱼挂佩,这等小摊上买的,也值不了二两银子,倒是沈家薇、沈家莉手上的赤金镯子还能值些银子。”
义愤填膺,要不是瞧还值点银子,她真想就砸了,免得瞧着心烦,干脆让小钏给她拿到外头换成了银子攒着,果然还是看着钱比镯子舒服。
老太太睨了一眼,“亲疏有别,你拿她当大姐姐,她可只拿你当亲戚。”
她连沈容都掌控不住,更諻论沈宛,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沈宪道:“四姐姐,有总比没有好,我使人瞧过,我那对玉鲤鱼得值六七两银子呢。”
他一早就知道二房与大房不同,沈宪在潘家私塾读书,潘家上下待沈宏极好,对他就有些淡漠,在他们眼里,他沈宪就是个吃闲饭的,还是个寄人篱下的。
李氏没了,沈宾兄妹的日子远不如从前。
沈宾原要回石台县,可那里的家业都变成张员外家的,一无所有,他又过不了沈家庄的苦日子,索性带了奴仆再往京城。
老太太面容阴寒,“忍着吧,仪方院那边,有那么个瘟神镇着,谁敢招惹,待过了三年,自有我们翻身之时。大太太就是个厉害的,现在还不是忍气吞声,生怕丢了命,还不是把大姑娘给了五万两银子尽数拿出来置嫁妆……”
大太太也是敬畏鬼神的,着实都不敢招惹石氏。
*
次日,五月初五端午节。
钉艾人于门上,系长命缕,盖桃印,钉赤口,挂菖蒲,配道理袋、晒书,饮雄黄酒。南方吃粽子,北方煮咸鸭蛋,而蜀中的风俗是这日做几种馅料的包子,在包子上点上一朵殷红的桃花,漂亮又有食欲。
因过节,私塾休学,就连叶初锦亦回家与家人团聚。
沈家薇、沈家莉一早就来寻沈容玩耍,姐妹几人在仪方院里弹琴、写字,倒是玩成了一团。
沈宜在漱玉阁,她现在的漱玉阁其实是早前沈宛住的漱芳阁,她将匾额移了过去,漱芳阁的匾额换到早前阁楼上,但却空置了下来,里面并没有姑娘迁进去。
福瑞院一面忙着过节的事,一面又得安排沈俊臣娶韦十九娘的事,有了上回给沈宛备嫁妆的经验,这一次潘氏倒是得心应手,没几日就打点得像模像样,听说已经备了二十二抬聘礼,不能再多了,当年沈俊臣娶石氏,才二十五抬;娶潘氏时,他备了二十四抬,再到韦氏就只能是二十二抬,这是规矩。
沈宏知道沈宛给了沈俊臣田庄店铺与十万两银票的事,一回头,他就告诉给潘氏了,沈俊臣只说这些店铺田庄当成大房公中的产业,又给了潘氏五万两银票,让她在石台县老家置上一万五千两银子的家业,再在京城另置一万五千两银子田庄店铺,剩下三万两便要攒下,姑娘公子大了,总是要预备嫁妆聘礼的。
沈容这里,自不需他们张罗,沈宛离开时说过,待将来沈容订下好人家,她会从赵都赶回来亲自预备。沈宛的意思很明确,她给的这些东西,都是给沈俊臣、给沈家大房的。
潘氏手头原就是有些银钱的,现在银子多了,要办什么事不难,便遣了李管家回一趟石台县,重新备一份家业,现在备的就单属于大房,二房是怎么也讨不上的。再说二房沈俊来一家,早在当年沈俊臣娶石氏时就分过一次家,沈家庄十几亩良田便是沈俊来的。
潘氏问道:“今儿过节,要不要请老太太过来一道用宴?”
沈俊臣提到这事就头疼,老太太总说石氏跟着沈容,不愿再见沈容,“老太太若来,五姑娘就不能赴宴。”
潘氏也不想沈容,一看到沈容,她就浑身不自在,“我瞧大姨娘说的话五姑娘还是会听得进去,我让大姨娘与她说。老太太忌讳五姑娘,你也是知道的。”
大姨娘也曾做过亏心事,不过是强自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装成一副无辜模样,若不是潘氏知晓实情,还真被大姨娘给蒙骗过去。现下,大姨娘处处装出一副“故人”模样地帮衬沈宛姐妹,还不是想从沈宛姐妹身上得些好处。
沈俊臣道:“我拿了一笔钱,准备给二弟置份家业,一座三进院子,又一处三百亩的田庄,另有一个杂货铺子。”
潘氏听得肉疼,只按捺不出声。是给二房置家业,或是留他们继续住在府中,潘氏会选择前者,前者置了家业,往后就不必再管他们的生活,不失为一劳永逸的好法子。若是沈俊来过得不好,让沈俊臣不过问二房人的生活,这也不可能。
沈俊臣道:“是从宛儿给的银钱里出的,一座三进院子,在城西,一个徽地商贾做生意栽了,要卖了别苑,倒也不贵,一千六百两银子,主要是里面的家具都还能用,房屋七成新,前院有厨房、书房两座小院,过了二门,后面又带了三座院子,一座主院,东西各带一座,将来二房的人口多了,他自己攒钱再造屋也有地方。
总不能让他在我们家里娶新人过门,再说沈宾那孩子而今变成这样,我……也不愿瞧见他,让二弟带了二房的孩子搬入新居倒也方便。日子都是他们自而个过的,我花了这么一大笔银钱给他置家业,如果老太太还不知足,我无话可说了。我沈俊臣行事,对得住天地良心!”
潘氏沉吟道:“是不能让三爷住到家里,万一惊了仪方院那位又是一场风波。”
沈宾害死了沈宽,这可是仇恨。石氏万一感觉到沈宾回来,又放出小鬼闹腾,沈府也别想安宁了。
潘氏早前还为沈俊臣给二房置家业不满,这会子,倒是很快就释然了。“我吩咐李管家,如果二叔带三爷回来,就让他们直接去城西沈宅。”
沈俊臣应了。
潘氏令李婶子去传话。
沈俊臣道:“昨日,皇上召我去御书房回话,他问我‘听说你结发原配是冥仙?’我吓了一跳。”
潘氏惊道:“这种事,怎就传到宫里了?”
沈俊臣一脸苦笑,“我怎知道?反正这话就传出去。皇帝还夸了句‘你有福气啊’。你说好好儿的,他问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我出宫的时候,正巧遇到黄桑道长,他将我从头到脚的打量一番,道了句‘有几分贵气!’”
潘氏突地忆起,听说二、九两位皇子为救黄桑道长,与神秘蒙面人厮杀之事,二皇子还因为负伤,颇得皇帝夸奖,赏了好些补药到二皇子府。
沈俊臣很是认真地道:“黄桑道长说,我们沈家要出一个极贵女子,可我想了良久,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潘氏脱口问道:“会不会是我们家宜儿?”
“我在想着,啥时候把黄桑道长请到家里。”
“听说崔相夫人请他,他都不去。皇上看重他,给他建了座三清观,他不是给太后讲道就是给皇上炼丹,哪有时间出宫。”
夫妻俩闲话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