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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阁楼,沈容方才从怀里取了地契出来,“张高庄的地契记在你名下,三合镇的地契我想寄到吴大叔名下。昨儿石妈妈问起,我还哄骗她,说你已给吴大叔、石大伯两家脱了奴籍,只私下让吴大叔、石大伯写了卖身契约,官府那边尚未存档……”
沈宛拊掌一拍,恍然明白过来:“我怎没想到这个主意,先让他们私下新写卖身契,再从官府销了奴籍,这样就可以把部分家业记在吴大叔、石大伯名下,可地契、房契捏在我手里,实际上还是我的,但这样又不会被长辈知道,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沐风看似在沏茶,却注意聆听着沈宛姐妹说话,那主意明明是沈容想出来的,可沈宛说得就像是她的主意一般。
其实,这五姑娘行事要比大姑娘行事得体、沉稳,五姑娘也比大姑娘的心眼多,大姑娘看似才华横溢,沐风觉得,大姑娘远不如五姑娘的。
“必须保守秘密,一旦传扬出去就会惹来麻烦。他们两家新的卖身契,更不能被外人所得,否则一切空谈。”
沈宛面带疑色:“你不相信我?”
沈容反问:“我说相信,那也是骗你。你以前在家乡,被老太太明着逼了多少回,怎么有一有二都是如此,怎不防患于未然?”
沈容到底是怪她大意了!
毕竟,沈容辛苦赚来的银钱可是交给她的。
而她有几千两银子,现在手里拿着的可几乎都是沈容的钱。
沈宛迟疑片刻,从怀里掏出荷包,“你给了我六万两银票,要不……你拿一些自己置办成田庄、店铺?”
“好啊!搀”
她竟然说好啊!
沈宛有些失神,她只是试探沈容,被比自己年幼的妹妹看轻,这让她心里很不好受,既然说出了口,便不能收回来。
“那……你拿一半如何?三万两!”
“好啊!”沈容又说了两个字,顿了片刻,“你舍不得?”
“这原就是你的。”
沈容苦笑,“舍不得就舍不得,竟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沈宛气恼,取出三万两银票出来,一把塞到沈容手里,“谁说我舍不得?”
沈容打趣道:“还当真了,我逗你玩呢。”又将银票塞到了沈宛手里,“我说几句话你就承不住,往后可如何了得。”
沈宛转怒为笑。
沐风瞧在眼里,心里暗道:五姑娘在人前故意装出一副很财迷的样子,大姑娘在人后是真正的财迷。五姑娘要分一半走,她立时就面露不悦,又面有不舍,任是谁都能看出来。大姑娘并非如外头传的那般德才兼备,才华许有一些,这德行么未必就比五姑娘好,相比之下,五姑娘倒是一个真性情的人,敢作敢为。
沈宛将银票收好,“我在京城置一处三进院子,田庄也着实太贵了,一万多两银子,在老家能多置一倍多呢,这里实在太少了。我再置几家店铺,杂货铺、脂粉铺、豆腐铺,这些看似小铺子,但我却是有经验的,就算早前赚得少些,也不至亏损,待时间一长,定能赚钱。”
沈容故作不懂,“姐姐对开铺子有经验,你拿主意就好。”
沈宛又道:“要不我再置处田庄,不用太大的,就一二百亩,交给你试着打点着,再弄两个铺子给你试手,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娘亲就交给我田庄、店铺打理了。”
“我都听姐姐的。”
沈容垂眸。
上帝对人是公平的,关闭了一扇窗,就会开启另一扇窗。这话用在沈宛身上也是如此,沈宛才华横溢,可在处理这些事上,还是略欠了些火候。
这原不怪沈宛,沈容是三世为人了,又岂是沈宛比得了的。
沈宛意气风发地勾勒着未来,有了银钱,她就想做得更好,为她们姐妹搏一个更好的明天。
*
沈容在阁楼里练了一上午的字,在漱芳阁用了午饭,方才回到了仪方院。
她刚出院子,便见沈俊来行色匆匆地露过漱芳阁。
“拜见二叔,给二叔问好!”
沈俊来听到声音,这才回头,笑道:“容姐儿,我记得你比宝姐儿小不了多少,今年得十二了吧?”
“二叔忘了,我是五月下浣的生辰,四姐姐比我虚长两个年头,大姐姐比我又长五个年头呢。”
“这么说,你今年五月实岁才十岁?”
沈容点头。
沈俊来轻叹一声,“容姐儿比宝姐儿小了整整两岁,我还以为只小一岁呢。”
沈容道:“长姐长我五岁,二哥长我三岁,我记得二哥与三哥同岁,二哥是三月初五的生辰,三哥是四月二十八的生辰。四姐姐是次年八月的生辰,认真说起来,四姐姐大我一岁又九个月。”
她有一种预感,沈俊臣定是与沈俊来提崔大少爷的事了,沈俊来不敢打沈宛的主意,便打到了沈容身上,这会子听沈容说比沈宝小了近两岁,立时觉得沈宝实在太小了。
沈俊来沉默了良久,长舒一口气,问道:“去漱芳阁练字了?”
沈容含笑不语,“二叔,三哥护灵柩回老家了?”
“嗯。”沈俊来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往慈安院方向移去。
沈容低声对身后的小环道:“告诉沐风,让她派人去慈安院打听一番,看老太太那边都有什么动静。”
午后,沈容回榻上小睡,正睡得香甜,被石妈妈摇醒。
“五姑娘,女先生入府了,大太太在西府选了处院子作女私塾,让多婆子过来传话,明儿一早姑娘每日上午下学后去慈安院、福瑞院请安,晨昏定省改作请午安。”
沈容睡得迷迷糊糊:“这就进府了?”
“是呢,可不就入府了。”
她真的好困,昨儿可没睡好呢。
沈容正要倒头再睡,石妈妈兴奋地拉着她道:“未时二刻,宫里来人传话,太后娘娘听说大姑娘在咸城灯会连夺四魁的事,要大姑娘明早入宫拜见。”
沈宛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睐,身价倍增,一跃跻身于京城贵女圈。前世时,沈宛就与永乐公主交好,走得极近,也因为这儿,沈宛最后嫁入皇家。
沈容刚躺下,石妈妈又拉着她道:“五姑娘,府里刚接了入宫懿旨,大太太带了绣娘进漱芳阁,说要连夜给大姑娘做一身得体的衣裙,万不能叫她失了规矩。大太太说,沐风长得着实太丑,沐雨还算清秀,明儿要多婆子、小环、沐雨三个陪大姑娘入宫,奴婢不放心漱芳阁,明早就让沐风过来侍候你。”
石妈妈不放心,上回她在,还不是眼瞧着被强夺了锦盒。沈宛吃了一回亏,这回该是学机敏了,就算老太太发现那锦盒里有诈,也不敢再打沈宛的主意。
嫌沐风长得不好,她可是见沐风扮男儿的样子,那模样倒是极清秀,沐风哪里丑了?不就是肤色略黑了些,五官也端正清秀,真不知道她们是如何瞧人的。
沈容恼道:“我困乏得紧,且让我睡个好觉,有什么事待我醒了再说。谁再扰我,小心我生气!”一扯被子,蒙头又睡了。
石妈妈轻叹一声:“到底是个孩子,竟不知此事对大姑娘有多重要,宣大姑娘入宫一见的可是当今太后娘娘,这是多大的荣耀。”
次日一早,当沈宛随着父亲沈俊臣一道入宫时,沈容已被石妈妈拉起来梳洗,早早用了晨食,在沐风陪同下进了女私塾。
女私塾设在西府,即在沈俊来所住院子的后头,介于沈宛与沈宝院子的后侧方向,正房三间,左右各有三间厢房,左边设成了女学堂,右边则是女红室,正房是女先生的内室,会见外客的花厅等。
女先生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秀丽女子,唤作叶初锦,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原出身书香门第,家道中落。未婚夫嫌贫爱富,另娶贵族小姐,将她退弃。她一恼之下便发了狠,迈出宅院与人做女先生赚点钱贴补家用,一心拉扯后头的几个弟弟妹妹。
听闻,比她小两岁的二弟已经是举人老爷了,且已娶妻生子,曾劝她不要再抛头露面做女先生,可她反问道:“你现在是好过了,可三弟、四妹、五妹又当如何?”
二弟回答不上,他也想管后面的弟弟妹妹,可男孩要娶妻,得有聘礼;女子要出阁,更得有嫁妆。
最后,叶初锦做主,给二弟分了家,自己与三弟、四妹、五妹过活,再后来三弟也娶妻生子,她又忙着给四妹、五妹挣嫁妆,现在叶初锦的几个弟弟妹妹早都成家立业了,竟是将她自儿个给耽搁了,至今也是独身一人。
听说她这三弟虽无功名,家里有薄田维持生计,待她却是极好的。但她就想给她三弟再挣些田庄家业,这才又出来给富贵人家做女先生。
沈容到时,沈宝已经先一步到了,正恭敬地站在花厅里给女先生奉茶。
“沈容拜见女先生,给女先生问安!”
前世,沈家也请了女先生,也是这叶初锦,却是着实教沈宜、沈宝二人的,对沈容、八姑娘、十姑娘三人也只是随带指点一二。虽然叶初锦经历坎坷,到底是进出富贵人家久了,是个攀高踩低的,平日里,沈容若有不懂处请教,她爱理不理,而对沈宜、沈宝二人,则是时不时地指点,还会问:“九姑娘可明白了?”“四姑娘,这针法不对。”
沈容给叶初锦奉了茶水。
女塾院外,传来一阵笑语声,沈宜与八姑娘、十姑娘携着丫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