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又收到了宫里的来信。
这些日子她都在江南各地奔波, 几乎是以马车为家, 书竹躬身递给她信时她还在查看越州那边的进度,好消息频频传来, 终于让她越来越bào躁的心情和缓了一些。
“写了什么?”谢婉头也没抬, 手上还在抄写着东西。
“殿下,”书竹道, “娴妃娘娘知道您不在皇宫了。”
谢婉笔下顿了顿,“还有呢?”
她早知道瞒不了那么久。
“娴妃娘娘很生气, 在掌珠阁发了好一通火, 最后还是被六殿下劝走的。”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看谢婉的脸色。
谢婉皱了皱眉,终于停下了笔,“珍贵妃那里如何?”
书竹闻弦歌知雅意,立即回道, “珍贵妃当是早就知道了,娴妃娘娘那里也有珍贵妃的推手。”
谢婉叹了口气,却也没怎么担心,这事传不出去,再不济还有宣平帝呢, 只盼着六弟能拦着娴妃, 别让她蠢得去找宣平帝。
谢婉可看得清楚, 宣平帝没有世人传言的那般宠爱娴妃。
不得不说谢婉还是很了解娴妃的,六皇子拦得住娴妃一时, 却拦不住一世, 娴妃是一公之主, 她要做的事奴才只能劝,不能拦。
娴妃几乎每日都要问一问掌珠阁可有人回来,她耐性不好,几乎没几日就忍不住了,带着宫人浩浩荡荡去了乾坤殿。
宣平帝恰在为越州余孽烦忧,余孽们比宣平帝想象的还要狡猾,竟提前得知了朝廷的消息,跑了。
他听到邓总管的禀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邓总管犹豫了下,被宣平帝瞧出端倪,拧着的眉头未散,语气不好道,“有什么事直说。”
“……老奴看着娴妃娘娘像是为昭和公主来的。”邓总管说道,他为宣平帝臂膀,后宫的事少有他不知道的。
“昭和?”宣平帝疑惑了一下,“昭和能有什么事?不是挺好的嘛。”
邓总管低下头掩饰住直抽的嘴角,也就陛下认为把公主派到越州这等险地是好事了,但陛下是他的主子,他顶多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两句。
提醒道,“娘娘应该不知道公主的去向。”
“哦,昭和没说啊,”宣平帝往椅背上靠了靠,按压太阳xué,觉得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没说就不用说了,让娴妃回去,好好教养六皇子。”
他了解娴妃,正如谢婉也了解娴妃一样,知道要是让娴妃进来他会说什么,他已经够烦躁的了,不想再听会让他恼怒的话。
娴妃实在是一个好懂的人,她蠢是蠢了些,在后宫多年也没有长进,偏偏又自视甚高,掌控欲极强,所以谢婉的疏离让她愤怒,但她笃定谢婉离了她在皇宫不会有好日子过,也始终在等着她摔跟头向她屈服。
可现在谢婉不见了,脱离了她的掌控,娴妃是不悦的,也是恐慌的,她来找宣平帝,也是希望能把谢婉重新纳入掌控之中。
但这会儿宣平帝不想见她,娴妃一脸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笑得恭谨的邓总管,瞪了他一眼,“你再说一遍!”
美人嗔怒眼波流转极美,可惜邓总管不会欣赏,他依旧笑得恭谨谄媚,“娘娘,陛下在忙,请您先回去。”
娴妃这下子终于确定了,她不敢在这闹,又瞪了邓总管一眼,她还没被拦在御书房门口过,从前她来宣平帝都会让她进去,她还嘲笑过后宫到御书房不得入门的嫔妃,没想到今日自己就切身感受了一次。
邓总管起身目送娴妃一行人远去,娴妃向来是后宫最得宠的妃子,和她清雅似仙的外表不同,娴妃真正的行事作风反而像是人间极致的富贵花,一行数十人排场极大,不断有人跪下行礼。
他的徒弟喜来没他那么好的定力,一脸不知道是艳羡还是痴迷的表情。
邓总管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一掌拍到了他头上。
喜来“哎呦”一声捂着脑袋,脸上的表情迅速换成吃痛讨好,“师父──”
邓总管踢了他一脚,骂道,“小兔崽子,管好你的眼睛。”
喜来连连点头,缩着脑袋跟在邓总管后头,畏畏缩缩的样子又让邓总管火大,又赏了他一脚。
邓总管摇了摇头,挥手让他赶紧去干活,别再这杵着。喜来抱着肚子讨好一笑,跑了。
他瞧着不禁露出点真切笑意,喜来是不怎么机灵,但好歹孝顺,真切把他这个师父当爹孝顺。
同人不同命,他可没娴妃娘娘那样的好运道,自身绝色倾城颇得盛宠也就罢了,陛下刚有些厌倦她,她的一双儿女又日渐出色,在陛下心上挂了号,地位不降反升。
连陛下都对她多了两分容忍。
邓总管一面在心里感叹着一面进了御书房,宣平帝没有出声,面前摊着他平时用惯了的纸张,似在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