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可以确定，顾桑桑应该跟钟家有些关系。

回过神来后，顾桑桑低头喝了两口粥，状似不经意问他：“钟家这次派来云江市跟你商谈的，是哪一位？”

“钟宿。”秦斯道：“钟宿只是来探探情况，真正把持权柄的人还是钟震凯。只不过钟震凯这个人唯利是图，最重利益，跟他合作的人，yīn沟里翻船是常见的状况。”

钟震凯。

听到这个名字，顾桑桑再次怔了一下，只不过，相比对钟宿的复杂，她对钟震凯则是——怨恨。

怨恨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永远不会忘记，前世钟家找到云江市来，误以为蒋云夕就是钟家大小姐，最后将蒋云夕待会钟家的情景。那一刻的她，无比的羡慕蒋云夕，为她找了血浓于水的亲人而激动高兴。可是后来呢，她才发现，钟家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不是蒋云夕，而是她顾桑桑。

只是，那时的蒋云夕，已经是首屈一指的服装设计师，出自名牌大学，又有庄明皓的相助，混得如鱼得水，风光无限。钟家得到蒋云夕是如虎添翼，而蒋云夕有了钟家这个大靠山则是锦上添花。

相比自己，却是一个被艾洛格学院开除的道德败坏的学生，被人下药ljiān，未婚先孕，酗酒吸毒……劣迹斑斑，身败名裂。没有人相信她的说辞，更没有人愿意接纳一个濒临绝境的女人。

她有什么错？

顾桑桑一直在想，她的容貌，其实跟母亲很相似的，记得前世，钟宿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怀疑她的身份。所以，钟震凯不会忘记妻子的容貌，理应当不会忽略，她才是钟家真正的大小姐。

可，就在她得知真相后前往钟家，想要见见自己的家人时，却遭到驱逐。她跪在钟家大宅的门口，被钟震凯羞辱，被钟家主母泼了一身冰水，被钟家的下人唾骂讥笑……无论她怎么证明，钟家人，除了钟宿之外，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哪怕，钟宿明明已经相信她的身份，相信她才是真正的钟家小姐，是他的亲生妹妹。可为了钟家的名誉，为了他自己的前程，钟宿除了“对不起”，除了给她钱之外，无能为力。

她最后的堕落，除了爱人姐妹的背叛之外，何曾不是被钟家人伤透了心，微弱的一丝丝希望曙光，眼睁睁看着熄灭黑暗，那个时候的她，除了撕心裂肺的痛，还剩下什么？

什么都没有！

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握在其中，狠狠扼住。她疼得窒息，一不小心打翻了粥碗。秦斯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把她的手从滚烫的粥拽出来，揽过她肩膀把她强行按如怀中。

“没事了，别想太多，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好吗？”

顾桑桑猛烈摇头，泪珠卡在眼眶里就是不肯掉下来：“说了有什么用，都已经过去了。只是回想到过去，心里有些难受罢了。我没事。”

秦斯轻轻拍她后背，多少也猜到她在想什么：“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要面对的，是未来。”

就像他一样，在国破家亡之后，本已经魂归西天，可没想到，他又来到了这个世界，重新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

过去固然痛苦，也无法令人忘怀，但他希望，桑桑能跟他一样，缅怀过去，憧憬未来。

他们本是这个世界上，最感同身受的人。

倔强的泪水终于落下来，最后渗透进了他的西装上。顾桑桑抽了抽鼻子，沉吟须臾：“如果……如果你曾经被最爱的恋人和亲人背叛伤害，他们恨不得你死，可是你偏偏活下来了……秦斯，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这个时候，她不复往日那个高傲张扬自信的顾桑桑，而是一个沉湎在过去痛苦记忆中无法自拔的可怜人。无助、悲伤、绝望……

唯一让她觉得庆幸的是，这一次，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愿意安慰她，关心她，静静地听她倾诉。

秦斯不假思索道：“我会活得更好！”

“那你不恨他们吗？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恨，非常非常的恨，恨不得他们倒霉，恨不得让他们一个个都品尝到同样的滋味。”她咬牙切齿，眼睛猩红如血：“我会，我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她不曾放下过怨恨。

只是，就算她怨恨了又怎么样？她那么弱小，无法给予他们沉重一击，甚至一不小心，就会重蹈覆辙，重回前世的那个可怜又可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