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迫切地想要学一门技术,成为他走入社会时可傍身的资,他想成为真正有能力的人。
这一学,便又是一年多。
彼时他已经将近二十三岁,算起来,来到美国已经有四年,如果按照他当初和温恬所约定的,她应该已经大四,即将毕业。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能够让一些记忆都趋于平淡,也能醇酿般让一些回忆越来越深。
他显然是后者,每个午夜梦回,他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她来,可是,他早已对回国、对见她不敢抱任何希望。
他不敢。
他终究还是失了约。
他想,她应该会很失望吧?
她也许会很怪她,会很怨恨他……更或许,她也许已将她忘了,开始了新生活。
直到今年年初,有一天,霍祁突然对他“顾骁,你回国吧。”
一瞬间,他愕然地睁大眼。
“你心不在这儿,那么又何必一直勉强自己留在这儿呢?”
“回去吧!我给你个机会,你还年轻,别让自己后悔,也别让等你的人难过。”
……
原来是霍家离乡多年,霍家掌舵的老爷子思乡心切,早已有想法将霍家的游戏产业进军中国市场。
他们打算先在国内开一个游戏公司试水,可是国内的公司必须要一个熟悉国内市场的国人来裁决。
那一刻,霍祁想到顾骁。
也是那一刻,顾骁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
回国后的第一件事,顾骁是寻找温恬的下落。
联系到了曾经的那些朋友,听了他这数年的经历,他们所有人都不禁既唏嘘,又感慨。
通过宋城侧面打听,他听她成功考上了z大,也成功去了z城。
毕了业,签了一家出版社成为了一位作者。
当初那个唯唯诺诺,连课间要不要去看他打篮球的没有主见的女孩似乎彻底消失不见了。她真的就像他想的那样,变得自信独立,变得优异,变得让他都不禁觉得惊艳。
曾经跟他承诺过的,她都做到了。
他欣慰,却也心酸。
……
回来的这半年多,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她。
只是每一次他服自己去迈出第一步,这几年的黑暗生活就仿佛一阵噩梦将他层层包裹。
他不敢,没有勇气,更是因为打心里无法泯灭的愧疚与自卑。
他想,她已有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那么,他就不该再自私地去打扰她。
他只要这么远远地看着,只能还能看见她,已经是最好的了。
……
…………
顾骁完这些的时候,已经有凌晨三点了。
床头上的闹钟嘀嗒嘀嗒,把这几年的一切全部一点一滴汇聚成河。
他一直低着头,眼眶是深深红色,却执拗地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双手紧握。
“后来,我就看到了你写的那的故事备案,那一瞬间,我就动摇了。”
“我来不想再打扰你的,可是我看到那个故事,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还没忘了我,会不会还喜欢我。所以毅然决然决定把版权买下了,我……想再试一次。”
“温恬,我真的从没忘记过你,一刻都没有。我爱你……只是,我真的不想让你再失望了……”
温恬躺在床上,脸上的眼泪好像澎湃的河流止也止不住,汹涌地往下落。
“所以……你这些年,在美国是这样过来的?这么多年你才没有跟我们任何人联系过,没有给我们一点消息……”
“对不起……”他低低地,轻颤的声线里藏着哽咽“可是,我那时候,真的没脸来见你,也没脸来见你们任何一个人。我已经失约了,我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年少的时候,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永远都是属于自己的。
那些资源便利对他而言,就仿佛一个予取予求的大矿山,他不用忧愁,不用苦恼,甚至连努力都不用,只需伸手享受便好。
可是直到顾安成倒台,他才终于明白了,原来那些都不过是他给的。
他不是矿山,顾安成才是。
他只不过是一个寄附于大山的树。
青山在,树便在。
可一旦山倒塌了,他这棵树也不会再存活。
温恬泪眼婆娑,“顾骁,你对我就那么没有信心吗?”
“什么?”
温恬仰着脸,疯涌的眼泪将枕头濡湿一片,仍旧坚持着哽咽“你有没有发现,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有什么事,都是要这样自己扛着。明明我是你的女朋友,可是我不明白,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你为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她“我还记得,当初高三的时候,你瞒着我,私自去广播室去宣布退学,那时候你就是这样,这一次也是这样。顾骁,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就不认为我是能和你一起走过去的?你究竟是在怕什么?还是因为你从心里就对我没有信心?”
“不是的。”顾骁摇头,五脏肺腑都好像被利器搅拌着,搅得他xiōng口一阵一阵的剧痛,“不是的温恬,我只是不想再连累你了。”
“那不是连累。”温恬擦了一下眼泪,眼神因发烧而变得有些朦胧,却强撑着要坐起来。
顾骁下意识去扶她。
她没有去拒绝他的动作,在他想收回手的时候却忽然又反扣住他的腕,眼泪断线珠子般簌簌下坠。
“那不叫连累,顾骁,那叫信任。你信任我,相信我,才会愿意将一切都告诉我。相反的,我信任你,所以无论你到怎样的困境,我都会愿意陪你走下去,这才是我想要的爱情。”
所有的话语一瞬间都几乎滞在了口中,心里不清滋味。
温恬接着“顾骁,你还记得雨丝和沈星河吗?”
“记得。”
她努力浮起一丝笑,“我从不知沈星河的家境如何,印象里,他一直优异好看,待人有礼,所以总觉得他家境应该不错。可是直到雨丝有一次跟我提起,我才直到,原来沈星河家很穷,是真的很穷,可是雨丝却从没嫌弃过。她坚信,只要他们一起努力,没什么困局是改变不了的。”
温恬“顾骁,我虽然不是雨丝,但是雨丝能做到的这些,我也能够做得到。我也能陪你一起走。你有什么没有什么,对我来都不重要。我有你就够了。”
“那不一样。”顾骁低下头,“我是行贿罪犯的儿子,没有学历,没有工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要是照顾你。如果我当时真的就那么和你在一起了,只会成为你的负累,连带着你也会被别人看不起。”
“我不怕。”温恬摇着头,边哭边“我不怕,顾骁,你的这些我根都不怕,我怕的就是你推开我……”
她试探着伸出手,上半个身子微微前倾,忽然将他揽住,头靠在他的xiōng膛。
顾骁的心跳停了半刻,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迷茫,根不知作何反应。
她身体滚着烫,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哭腔浓重,“顾骁,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在学校广播室私自宣布退学那年,曾经过一句话,你,我也许不会是你的一辈子。但是,喜欢我,会是你一辈子的事。”
她“可是顾骁……我一直以来想要的,不是让你只喜欢我一辈子,我想成为你的一辈子啊。”
一辈子……
那像是来自于很久很久以前的声音与承诺,久到他如今再听起来,恍若隔世般的遥远,久到那些心珍藏而不敢触碰的记忆洪水般翻滚袭来,瞬间压倒他最后一丝防线。
她出这一句,顾骁只觉这一句话仿若有千万钧的力量,理智的防线被刹那冲破,所有的坚韧溃不成军。
“温恬……”
他的身体渐渐发抖,慢慢的,传出几声刻意隐忍的啜泣声,想忍,却越来越忍不住,眼泪控制不住地坠落,“温恬……”
手臂慢慢抬起揽住她的背,他逐渐越收越紧,越来越紧,紧到温恬几乎感到喘不过气。
“顾骁。”温恬最后“我知道这世上的缘分强求不得,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回不来了。”
“可这世上只有一个你我……”
“我们已经错过一次,既然有机会失而复得,就别再错过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