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长篇大论,可以堆积一百个跟我走的理由,然而,现在的她只是个孩子,说出那些话会吓死个人。
想了想,顾遥真诚地看着少年,问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对不对?”
少年哑然失笑,低头沉吟片刻后,问众人:“你们怎知我是读书人?”
顾老爷子便看向顾遥,顾遥便道:“柳柳妹妹说的,她晌午见你在雪地写字来着。”
晌午?少年皱眉,将见过的人捋了一圈,问道:“那个走路都摔跤的小丫头?”
顾遥点头后,少年与身后淳朴的中年男子低声商议几句后,应道:“我应了。”
嗯?这就应了?柳柳是他什么人不成?顾遥带着满腹疑惑,问少年:“夫子贵姓?”
少年沉默片刻,道:“免贵姓袁,名方,无字。”
喂,少年,你这年龄本来就不会有字,干嘛加重“无字”?话说回来,名字叫元芳……顾遥牙齿一酸,道:“那啥,元夫子好,顾生这厢有礼了。”
小女孩偏行成年男子礼,加上她脱口而出的凤城话,袁方被逗笑,宋先生含笑望着她,就连方才还在恼的顾老爷子,也笑了。
他发笑的原因与别个不同,只听他道:“五丫头也讲那啥了,口音还很正,不仔细听,恍惚凤城本地人说的。”
几年后,顾遥再回宛平时,不似顾知县想像中那般粗鲁,只不经意间说出的凤城话,叫他很不适应。
打发家仆、退了赁来的屋子,袁方搬进刘家先头住的屋子。
三间前院,袁方住了一间,另两间连作一体,盖了超大的一个矮炕,与西北角和东南角两处加灶,是为学堂。府里男丁齐动手,上山砍了三颗老杨树,请了木工做成书案后,众孩童席地而坐,听袁夫子讲课。
顾老爷子找人自制毛笔,以“教你闺女识字”为由,让次子送一批笔墨纸砚到凤城。
宛平只比辽东略强一些,成批的笔墨,也是没有的。顾知县只能写信给老娘要,未写明用途。老太太接到信,二话不说,着人北上送东西。数车笔墨纸砚,辗转数千里,四月里才抵达凤城。
老爷子又让人送信至太康,让二老太爷帮忙寻制磨、会造纸的人来。二老太爷接了信,再给自己万能的儿子写信,叫他看着办。
京城,三老爷顾佐、才上任俩月的御史顾礼卿,捏着父亲寄来的信,半晌不能言语。辽东、云南,顶顶有名发配地域。那些手艺人不缺吃不缺穿的,他就是砸下全部家私,也没人愿意去呐!
三夫人谢氏见不得夫君委屈,揽过这活后,去了蹇尚书府上。
顾遥知道这些后,感慨道:“合族之力供我读书,不读出样来,对不起大家。”
袁方住进顾家已俩月,各方面消息极其灵通,闻言冷笑:“五姑娘不必如此。此事不过是顾将军打着你的名号,行了件对自己有利的事罢了。”
顾遥不解其意。
未几日,顾家接到了新任辽东指挥史、保定候孟善的邀约,老爷子要带顾遥赴约时,顾遥才明白了几分。
顾遥却道:“爷爷,我不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