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勉力睁开眼睛,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如此亲切,它曾在我午夜梦回时一遍一遍的出现过:“成雅,对不起,其实我没有女朋友。”每次我都会冲他微笑:“太好了。”心里明明知道是梦,却舍不得醒,醒来,一切甜美都成灰。可这次这个梦为何如此真切,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我不由自主地向这股温热迎上去,在林哲怀中的手臂反过来缠绕上他的身体,我知道,这又是梦是不是?没关系,我爱的人,现实中如果注定我不能拥有你,那么,就在梦里,给我一场完整的爱情。
林哲许是感觉到不对劲,轻轻推开我:“成雅?你怎么了?”我看着他,在他黑色的眼珠里看见迷离的自己,正魅惑的微笑一下,转头亲吻他抚在我肩上的手指,绵软地往他怀里倒去。
林哲缩回手,捏住我的肩:“你究竟怎么了?回答我!”
回答他的是一串低吟:“很热啊……”
眼前腾起一片水雾,模糊中看见木木快步走到倒在地上的周明宇身边,厉声说:“你给她下药了,是不是?”
周明宇清秀的面孔已经青紫地肿成一片,却还是微笑起来:“答对了,美女,如果就这么不管她,她会跑到大街上,跟她遇见的第一个男人做爱,可是,有你呢,林主任,你真是有福了……”
散了的意识随着他的话突然聚拢了一刹,我在哪儿?在做什么?
木木的高跟鞋踩在周明宇的腿间,他面无人色地惨叫出声,这声音如此真切,刺激着我的耳膜。
我瘫倒在地,捂住耳朵,别叫了,我头疼极了。
林哲本来已经暴怒地往那边冲过去,大约听见我“咚”地一声栽倒在地的声音,连忙回来扶起我,转头对木木说:“叫他tmd给我闭嘴!”
我抬眼看他,林哲从来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总是温和的,淡然的,风度翩翩的,可现在他的脸上是赤裸裸的怒意和痛惜,一览无余:“成雅,好了,没事了。”
我发着抖,推开他:“林哲,你快走吧,快走,快走!”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热流在体内左冲右突,因为压抑不成反而愈加激越,如同最强效的酸液,把我从骨骼里融化成了一汪春水。林哲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一向从容的神情消失得干干净净,满脸的惶恐和无能为力。
“林哲,你抱抱我……”一串模糊的呢喃如同有自己的意志,从我唇间流出,这是心底最深处的声音,平时总是被理智羁绊得牢牢的,却在此刻,被那股热流推动得奔涌而出,不受一点约束。
“好,我抱着你,成雅,是我不好……”话还没说完,我把他一把搡开,蹲下来蜷缩成一团,可那热度由于他刚才的拥抱变得更加烧灼,让我难受到一口咬在自己手上。
林哲把我的手拉开,他的声音已然嘶哑:“成雅,你别这样,别这样,你要我怎么办?”
周明宇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发出冷笑:“你在哄小狗吗?林主任?”
木木一耳光摔在他脸上:“让你闭嘴!快滚!”
周明宇白净的脸庞上立刻又多了五个指印,他淡漠的擦擦嘴角,唇边却依然弯出一个弧度,支起身扶住车门,回头说:“可惜了。”
我盯着他钻进车里,绝尘而去,愤怒得试图尖叫起来:“别……让他……”声音却仍是发不出来,只如同一阵低语中伴随的喘息。
林哲却听清了,温柔地拍着我:“乖,成雅,别去管他。”他现在的姿态,的确是像在哄一只小狗啊!
木木这时走近,蹲下来:“成雅……”
我像落水者看到浮木一样紧紧揪住她的衣服:“木木,木木,我难受。”
木木语调低沉:“我知道,我知道,乖女孩儿。”
“木木,你让他走,让林哲走。”
我听见木木对林哲说:“林主任,你还是走吧。”
“不可能!”
“我不知道你跟成雅过去有什么,但她现在这样,你帮不了她,你能跟她做吗?”
“……那你又能怎么办?”
木木看看我,叹口气:“算了,林主任,如果你真的可以,就帮我把她抱回家吧。”
林哲把我抱进门时,我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的心跳如此剧烈,简直要震破我的耳膜。
我其实没意识到,我的手指正揪着他衬衫,指尖已经透过被我扯开的领口,触及他的皮肤,若有似无的在他胸前划过,而嘴唇像一尾滑溜的小鱼,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散发着灼热甜腻的气息。
这些,都是后来木木描述给我听的,她说她看林哲当时的样子真觉得不忍心,简直想一走了之,让我们两个自由发展算了,“反正真是极悦目而和谐的香艳”,她后来说。
但当下她肯定不可能真的这么做,她只能装作没注意到林哲不正常的呼吸和脸上的红潮,轻描淡写地说:“林主任,辛苦你了,把她放下来吧。”
可我的手仍攀在他脖子上不肯松,木木只能轻柔的动手来掰:“来,成雅,松手。”
我迷迷瞪瞪地被木木拉到洗手间,据说一路上还对她上下其手,非常禽兽,反正这后来我也无从考证,只能随她怎么说了。
清晰的记忆是从“哗”地一声被木木推进浴缸开始的:“嘶——好冷。”
彻骨的寒冷像钢针一样刺进我已经绵软成混沌一团的意识,刹那间浸透每一寸神经,逐渐把热流驱赶出身体。
“你疯了!你想冻死她?”是林哲的声音,他伸手拉住我的胳膊。
“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木木反问。
“成雅,你起来。”林哲试图把我从浴缸里抱出来,“我们去医院。”
我本能地挣脱他,没想太多,只是因为他手上的温度差一点又点燃起身体上没有熄尽的火焰。
木木却是冷静的声调:“你带她去医院?别乱来了,这种事传出去你让成雅还怎么做人?我放走周明宇,你一声都没吭,我们不都是因为这个吗?你这会儿脑子怎么开始不清楚了?”
“好了,你不要担心,你看这个。”木木的声音柔和下来,“这是我刚刚在地上捡到的,估计是周明宇随手扔在那儿的,这个牌子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媚药,不算非常烈的东西,主要就是效果会比较长,但很柔和,所以比较好化解,这个方法大致就行了。”
木木说着,拿来一块毛毯盖在我身上:“成雅,起来吧,可以了。”
我在冰冷的水中已经冻得嘴唇都麻木了,却不敢站起来,生怕一离开这水,又会被药性控制。
“靠,你真想把自己冻死啊,快出来!”木木强行把我拉起来,用毛毯裹住我。
“去把湿衣服换掉,我给你煮点姜汤,防止你感冒,等会儿,你这儿有生姜吗?”
身体那一阵邪火果然不再烧灼,可脑子里像被人倒进糨糊一样,迷迷糊糊,明明听见了她说什么,却半天反应不过来,想了半天才勉强想清楚她的意思,摇摇头。
“好好好,你上床上躺着去吧,什么都没有,喝点热水好了。”
“要什么,我去买。”林哲说。
“买?生姜你这会儿去地里偷还差不多,哪有卖的?这样吧,你去药店……正规的那种,买点预防感冒的药来。”
林哲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只觉得有什么重逾千斤的东西压住我,让我无法睁眼也无法移动。
最后的印象,是林哲焦灼的呼喊:“成雅!别睡,醒醒!”
这样的声音也没能挽留住我的意识,没能阻止我跌入半昏迷的状态,睡不沉,也醒不来,和一个个险恶的幻象做着搏斗,在梦中大汗淋漓,那热度在现实中却透不出来,只一层层地叠加上去。
我还是感冒了,而且发起高烧,木木这家伙用的昏招。
第二天的黄昏,我在窗外透进的夕阳中慵懒地躺着,看木木在旁边走来走去帮我送这送那,闻着厨房里传来粥的香气,不由笑出来:“木木,你好像我老婆哦!”
木木白我一眼:“滚!”
“喂,人家是病人嘛,你不能温柔一点?”
“温柔?还温柔?要不是你病歪歪的,我早大耳刮子扇你了,你信不信?”
“干吗?我得罪你了?”
“废话!”她在我身旁坐下来,“林哲是怎么回事?”
我一怔,我都忘了,她原先不知道我和林哲认识,看林哲那样的状态,她一定非常讶异吧?其实何止她,我自己也有些意外。
“木木,你听我说……”我直起身来。
“不敢,让你帮我个忙,你推三阻四就算了,还这样忽悠我,我还怎么敢劳你大驾,你还是好好躺着吧!”木木说着说着似乎真的动了气,语调里含了讽刺,说完站起来要走。
我赶快拉住她:“木木,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想骗你的,可是林哲,我真没法面对他。”
这种情况,我还有什么好瞒的,我把和林哲之间的事基本没有疏漏地全讲给了她听,说完之后苦笑:“就这点破事了,其实连破事都算不上,人家还不愿跟我有什么事呢!”
木木沉默半晌:“你知道吗?成雅,我早就觉得你们俩之间有点什么,你记得我第一次约他出来吗?他开始死活不肯,直到我提到你,说可惜你说你不认识他,但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他那边明显顿了顿,再提他竟然就答应了,我当时也没多想,还以为他是那种听说有年轻女孩子就上钩的男人呢!搞半天他可能是在介意你的假装不认识吧。”
我装作不在意地微笑一下:“别胡说了,他哪会在意这个,他根本不在乎我。”
木木的眼睛盯住我:“成雅,你还不想对我完全坦白是不是?他不在乎你?你要是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特别是经过这件事之后,那我绝对要以为你在感知上有障碍。”
我一个人靠在床上,木木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摆弄碗筷,她丢下那番话就走了,留我在这里,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她刚说这手指划过林哲的皮肤,带着入骨的柔媚,我难以置信,让她把所谓的“柔媚入骨”比给我看看,她瞪着我说:“傻话!我怎么比得出来,你那怕是这么多年的真情流露吧?”
我沉默两秒,尽量淡然地问:“那林哲呢?他是不是很讨厌的样子?”
“讨厌?我告诉你,我当时差一点就准备丢下你们走了算了,你们两个看上去……怎么说呢,我一回头就愣住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个人只用表情和眼神就可以把‘活色生香’四个字传达得这么透彻……”
“停!别说了,说的跟我们在演三级片一样。”
“反正啊,当时我觉得我特别多余,要是知道你那么喜欢他,我当时早走了!还害你感冒一场,叫什么事儿嘛!”
“别胡说了,林哲有女朋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他也不是那样的人,你要不那么做我估计他会送我去医院。”
木木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隔了两秒才说:“对哦,你不说我真忘了,他有女朋友。”
“所以咯,他……”
“靠!”木木打断我,语气里有莫名的愤怒,“那他那么对你是什么意思?”
我怔了一下:“他怎么对我了?”
“怎么对你?我刚刚说的还不算?”
我以不在意的口吻说:“嘿,那还不是我先骚扰人家的?”
“当然不止这个哪,成雅,你知道昨天也是凑巧,我心情不大好,本来是准备去找你聊聊天的,进了小区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的时候看见林哲,你不知道他当时的样子多反常,好像掉了魂一样,眼都直了,后来我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这个你不用我说,是不是?”
我想起昨天一幕,心里难受,脸色也沉下来,木木注意到了,安慰性地拍拍我:“好了,我不说了,我去厨房。”
我拉住她:“木木,那你们后来怎么会知道来救我?”
她重新在我身边坐下来:“我不知道林哲是怎么回事,我刚问了他一句,成雅有没有把文件给你,他就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砰地一声,我差点被他吓死!”
我听着木木讲的这一切,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既有欢欣也有酸楚,还有深切的迷惘,林哲,若你真这么在乎我,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然后呢?”
“我以为他喝多了,就说,林主任,成雅家就住这里,要不你去坐坐,喝点醒酒的东西吧?他有一会儿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好像在想什么事想得很苦。我尴尬得很,都准备走了,他突然转头,对我说,李小姐,我问你,成雅有没有对你提过周明宇?我蛮吃惊的,就说,你怎么知道?她今天还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周明宇是怎样一个人,这傻丫头,我今天才从她们销售部一个女孩那儿知道,她一直当周明宇是个gay呢,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