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比全都死在这儿的好!”他这么说着,一仰脖,便饮尽了杯中的水。
与此同时,古小福看到礼易墨与风雅颂也将杯中水灌了下了肚。
动摇
几个白瓷杯子随着四壁狂泻而出的水流在水面上打着毫无规律的漩涡,那杯面一点点被灌上了谁,不一会儿便被自身重量拖着沉进了昏黄的水中。
古小福伏在礼易墨的背上,大气不敢出地看着其他三人,她的发已经被水溅得湿透了。
礼易墨背着她的力道没有减弱,礼易白也稳稳地站着,风雅颂他肩上的雪狐尾巴虽然也浸到了水面,身躯也依旧直立在水中。
水已经没到礼易墨的胸口了,他只觉得那水只要轻轻一荡,他的身体就脆弱得像片叶子似的。
从水中伸过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
“礼易白,你也害怕了吧!”礼易墨有些厌恶地忍受着礼易白抓着他的手,却不敢乱动,虽然他很不乐意,可这样三人拉着站在一起却是稳固多了。
礼易白仰脸,紧闭着的唇开了开。
“现在我们都喝了杯中水,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他声音并不大,听上去依然平静。
礼易墨这才想起来将他们逼入绝境的始作俑者。
四人屏息等待了一会儿,灰眼睛男人的声音却没有响起,而水分明迅速涨高着,古小福也从礼易墨的背上滑了下来,四个人拉着手脚步着地地在水中漂浮着。
“开什么玩笑!难道说根本就没有毒药!那就算让你看了一场好戏,你这个臭蝈蝈,也算是得了好处,快让我们出去!”礼易墨大吼,他一激动忘了蹬腿,猛地灌了几口污水。
“呵呵呵。”那声音终于在上空响起。
“可怜的人们,这么挣扎着求生,我看了真是感动。”
古小福由心底起了一股厌恶,她相信其它三人也是这么想的,他朝若能捉到灰眼睛,恐怕无论怎么折磨他,也消不了大家心中的怒气。
礼易墨刚要再开口,却发现一旁礼易白的眸子瞬间移到了上头。
再一仰头,上空不知何时多了三条绳子,那三条长绳细伶伶地在空中挂着,另一头却像是有着无尽的黑暗,根本瞧不透。
“还等什么!爬上去!”礼易墨边大喝一声,他的手一松,古小福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两手便捉住了一根绳子,再一看,礼易墨也已经捉住了第二根。
再沿着那黑洞洞的石沿看过去,却只剩下一根绳索了。
“我们不是有四个人吗……为什么……”她还将话问完整,却见绝代公子已经攀上了最后一根绳索,而接着她只觉得一股暖气迎面而来,一只更大的手握在了她的手上方,风雅颂的脸一下子近在眼前。
礼易墨倒吸一口气,他握住的绳子猛地摇晃了几下。
“喂,姓风的,没人像你那么无赖的!摆明了三根绳子各挂一人,抢晚了就得死在这儿,出了你这么个不守规则的人,合欢散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现在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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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颂冷冷地瞥了礼易墨一眼,扭头并不说话。
“先出去。”礼易白这么说着,他的一身白衣已经完全湿透了,紧裹在身体之上,那有些透明了的布料将他健壮完美的身躯一同勾勒了出来,他仰脸,唇角一抿,便握着绳子想往上爬去。
可手心间却传来一股滑腻而奇怪的感觉,紧接着,在他根本没有使力之时,那绳子已经一点点自发地往上头的黑洞中收缩而去。
这是一片突来的寂静,那四壁的水流完全停止了他们疯狂的涌动,只留下可怜巴巴的滴水声,身下的水位不再上升,而随着绳子的拉高,他们离下方的水面也越来越远。
“我们……得救了?”古小福难以相信,之前的恐惧连带着现在的喜悦一下子翻涌而来,让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突然,她的右手背上传来一股冰冷的碰触,风雅颂的手飞快在她手背上落了一下,又握住了绳索。
古小福看到,风雅颂的嘴角开始流出一丝鲜血。
“风公子!风公子!”古小福害怕地唤着,同在一根绳索之上,风雅颂的身体已经止不住地战栗着,而每颤抖一下,她的指尖,她的手心,连带着整片身体都能感觉到他的抖动。
礼易白回了眸,只看了看风雅颂,随即垂下了眸。
“他喝了那杯毒水。”他道。
礼易墨的笑容僵在脸上,刚刚绳索上升时他分明还在欣喜若狂的。
“喂,你别装了,骗人的吧,那蝈蝈不过只是想看场好戏,没必要动真格的吧?”礼易墨难以置信,“你那把戏骗蠢女人还行,要骗我们……”
古小福只觉得礼易墨的声音无力地一点点滑过耳畔,不是骗人,那种她可以轻易感觉到的战栗,还有从风雅颂的额间渗出的大片汗水,怎么可能是骗人的!
她抓住了那双就在下方的手,却感到那温度正在一截截地凉下去。
三根绳索还在往上收着,风雅颂的身子却一点点滑落。
“蠢女人,抓着他点,我就过来!”礼易墨道,双手刚要离绳,头上却突然而起那阵悠悠的声音。
“最好不要过去,你一碰到那绳子,三个人就会一起掉进水里哦。”灰眼睛男人的声音显得那么悠闲,“我可爱的小宝贝们可是饿坏了呢,到时候按捺不住……”
那四条碗口粗的蟒蛇听了声音,配合地在水中窜了几下。
古小福已经哭出来了,她第一次感到风雅颂的身体是那么虚弱,他肩膀处的皮毛还是湿漉漉的,有些难看地黏成几撮,而他冷漠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古小福的一手紧拉着绳子,另一手费心全力地抓着他,可她的力量太渺小了,两人的手间亦全是润滑的水,无论她怎样使力,风雅颂的脸正离她越来越远。
“不是说过……要一起出去吗……”古小福抽泣着,身体已经完全弓了起来,风雅颂身上已经完全没有力量了,他的手指像是本能般地弯曲着,艰难地勾着古小福的手。
那绳索已经将她的另一只手磨得生疼,风雅颂的身体已经完全离开绳子了,她猛地往下一滑,差点掉了下去。
“快放开他!”她听到礼易墨这么喊。
“放开他!”绝代公子似乎也这么喊。
古小福突然由心底而起了一股恐惧。
风雅颂他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了,而只有那双手上,还凝聚着他残留着的意识,求生的本能正拼命拉着她,而她的力量也几乎要殆尽了,更加恐怖的是,脑中不知何处钻来了一个念头。
放开他吧,他既然已经中毒,死命拉着也没有任何用处,不说不可能两人同时得救,即使成功了,他也只是一具尸体。
何况,何况她再拉着他,自己便会掉落下去。
古小福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害怕自己松手会让风雅颂掉落,而更恐惧的是,为什么自己心里会冒出这么可怕的念头。
“呵呵呵。”是灰眼睛男人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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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小福知道自己已经有些犹豫了,而风雅颂的眸却突然艰难地张开来。
“反正我是感觉不到痛苦的。”他冷冰冰地吐出了一句话,接着只觉得他的手指一捻,古小福便看到他的身体往下坠了下去。
他闭着眼,白色的身躯下落到水面时激起了一阵浪花,很快那俊美的面容便再次浮现了出来。
他的脸上布了层水珠,潋出了一道别样的光芒,而那毛皮腰带上突然缠上了一条大蛇,紧接着,另外两条蛇绕住了他的胳膊,他的脖间被最后一条蛇箍了,只见蛇尾一摆,他的身体就一点点在水面陷了下去。
“风公子……”古小福已经看不清他的样貌了,那绳子还在往上收着,礼易墨与绝代公子也没有开口,她便觉得自己刚才的那声叫唤让她自己都厌恶起来。
水面越来越小,等古小福再一抬头,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暗了下来,她的目光只捉到了绝代公子的一片白衣,接着那一片弥漫上的黑雾就让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只觉得手上的绳子猛地一收,古小福觉得身体一个咯噔,脚上却突然有了可踩着的实体,她往前一跌,手心似乎触到了小石子,磨得有些疼痛。
“该死的,这又是什么地方!”是礼易墨的声音。
前方似乎有一圈光亮,古小福揉了揉手,往前走了几步,像是走出了一个洞口,洞外便是站着的绝代公子与礼易墨。
而在三人面前的,是两条岔开来的洞|岤。
软弱底线
自从被南瓜砸到头以来,古小福在村子里过的一直都是最平淡无奇的生活,由于她脑子不灵,能帮忙上的活计也十分有限。
比如上山砍柴,下地插秧,按照吩咐将番薯埋进土里,到了成熟的时候,再按着古老爹的吩咐把番薯挖回来。她会帮村头的李大娘喂猪,能帮村尾的二狗子拎东西,吃完饭便坐在草地上看星星,听古老爹讲几个他添油加醋了的年轻时如何生猛惊人棒打抢匪的故事,接着便回那一房小屋睡去。
所以那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与同伴一起,被安排进一个令人恐惧的妖魔般的灰眼睛男人的游戏里。
“之前各位的表现都不错,我很满意。”那个飘荡在上空的声音道,“现在又该是进行下一轮游戏的时间了。”
礼易墨再也按捺不住,蹬腿跳了起来。
“你究竟想怎样!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出来我们斗一场!你是还没断奶的孩子吗,要我们陪着来玩什么无聊的破游戏!”
“呵呵呵,我说过了,只要最后哪个人先找到出路,这游戏便结束了。”灰眼睛男人的声音那么安然坦荡,“现在你们面前有两个洞|岤,你们随意组成两队,然后各自进去。”
“组成两队是什么意思?”礼易白开口。
“就是必须有一个人走另外一条路。”灰眼睛的回答显得很有耐心。
“这是什么破规矩!”礼易墨往那眼前的两个洞|岤瞅了瞅。
“进去了,自然会知道。”灰眼睛男人笑道,“这样游戏可有趣得多呢。”
“我们一定要三人一起,那要怎么……”礼易墨话说到一半,突然瞥到了礼易白,随即改口,“不,就照你说的办。”
礼易白意识到了礼易墨的眼神,并没有多说什么。
“来,蠢女人,我们一起,走左边那个洞|岤吧?哦不不,右边那个看起来也不错……”礼易墨这么说着,突然一回头,却看到古小福呆呆地坐在地上。
她抬了下眼眸,礼易墨便吓到了。
她的脸上全是泪水,那张脸也因为过分的哭泣看上去像是只湿透了的杂毛猫。
“我……我不去了……”她抖抖索索地说,眼睛有些浮肿,“我……我就留在这儿,不要,不要再出去了……”
她现在一闭上眼,就能想到风雅颂最后的模样,她的身体还在颤抖,就像风雅颂握着那绳子传递到她身上的频率一样。
他们真的都在那灰眼睛男人的掌控之中了,狐弯弯,风雅颂,现在已经逐渐地一个个分离开来,大家一起出去,不过是一个臆想中的美好的梦境罢了,这样下去,接着会离开的人是谁呢,无论是绝代公子还是礼易墨,她都觉得由心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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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是这么想过的,如果自己可能是第一个找到出路的人,也许灰眼睛男人会让她聪明一些,她会变得能干有用些,也能更清楚地看清自己的心。
可现在,这些对她来说已经一点都不重要了,风雅颂就这么离开,让她终于认清自己在这样一个游戏中是多么渺小无力,她事事都要靠他们保护,或者说,她一直在拖后腿,她根本不可能成为这种残酷游戏中的优胜者,不,现在她根本不想成为优胜者了,因为那样的代价就是牺牲掉其它的人。
她并不是伟大到放弃去竞争,而是恐惧而无力地畏缩竞争了,那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去做那些一般人认为最没有意义的活计了。
“蠢女人!你在想什么!”礼易墨按着古小福双肩,用力摇了摇,她呆滞涣散的眼神才算回了过来。
“你那么不情愿跟我一起?”礼易墨皱眉,有些愤怒。
“我,我不要过去!不要……”古小福往后头缩了缩。
礼易白观察着古小福,逐渐走近蹲下。
他平视着她,边抹去了她发间的水珠。
“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好的。”他声音浑厚,那样令人心安,“一切都是未知的,若先行放弃了一起走下去的信念,那就等于先低头认输了。”
古小福仰脸看着他,无论在何时,绝代公子的眼神都宽容平定得如大海一般。
她刚刚抑制住的哭泣瞬间又爆发出来,她只觉得那双手温柔地在她背上拍了几下,便再也抑制不住地榜在他怀中哭泣起来。
礼易墨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气恼得想将脚下的石子全踢到礼易白的脸上,低头一瞧,却是一片平整的黑土。
他哼了一声,转身往左边的洞口而去。
“既然你那么愿意跟他在一起,那大爷我就一个人走!”他狠狠地丢了那么句话,心头将礼易白咒骂了千万遍。
“小福姑娘还是与你一起。”礼易白起身,将古小福轻轻推了推。
“不知这洞中会有什么危险,我没有武艺,怕是保护不了她。”
礼易墨凝视了礼易白一会儿,又瞥了眼古小福,什么也没说,放慢了脚步往洞中走,古小福也便跟了上来。
礼易白注视着两人进了洞,吸了口气,接着迈进了另一个洞口。
礼易墨一进洞,就立刻觉得被寒气缠身了。
他虽然还窝着火,却放满了脚步,余光一瞥,便见古小福畏畏缩缩在后的身影。
“就算你再不情愿,跟我在一起我就不许你有事。”他简单地丢了一句,一把抓住了古小福的手腕,“跟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放开!”
古小福本还有些慌张的,可那只握着她的手却是那样温暖,她看着礼易墨,他虽没有大吼大叫,脸上透出的那股坚毅的神情却让她心安无比。
“一起,一起走出去……”她默念着。
越往前走,洞|岤便越是狭隘,本连两人并肩而行都绰绰有余的空间逐渐地缩小到了只够一人勉强前行,洞面有些潮湿,他们的手上也早没了灯盏,也不知光线从哪头射入,只能勉强看清潮湿的地面。
古小福手一抖,突然叫了一声。
“什么事!”礼易墨立刻警惕回头。
捻了捻手指,古小福才发现自己只是触到了石壁上长着的青苔。
“只是,只是这个。”她伸手给他看。
礼易墨伸了伸脖子,呿了一声。
“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你怎么了。”他说罢,转身继续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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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手将她牵着,这么笃定地往山洞前方而去,礼易墨黑色的背影显得更为高大起来。
他们最后真的会没事吧……古小福暗自想着,双脚踩着湿滑的地面,发出吱吱的摩擦声。这是灰眼睛男人的游戏,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场残酷的噩梦,游戏结束,一切都能恢复如初吧……
古小福有些想出了神,突然前方的一个力道一拉,她猛地向左侧踉跄了几步。
一道银光嗖地从她袖旁飞过,礼易墨已经一把将她揽到了身后。
她扭头,才看一把尖锐的箭已经直直地横插在身后的壁岩中了。
十步之外,便是一片黑洞,什么也看不到,而那把箭也就是从那片黑洞中突然飞出来的。
“跟在我后面,别乱跑。”礼易墨低声吩咐着,捡了块石头往前方一丢,只听好一会儿,才传来幽幽的回音。
并没有什么山兔蝙蝠之类的东西跑出来。
古小福紧了紧礼易墨的袖子,示意地点点头。
“把那支箭带上。”礼易墨吩咐,古小福按着取了,他却没有伸手去接。
“你拿着,有什么危险好保命。”
他下颔的轮廓被黑衣衬得分明无比,古小福感到抓着自己的这双手有些粗糙,那手背上还留着些划破了的伤痕,其中有几道应该就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得的,古小福这么想。
“因为像我这种神人是不需要这么区区一支箭的。”礼易墨被她愚钝又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