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可以发问了。”绝代公子笑道。
古小福点点头。
一定不会有问题的,雪蝶姑娘曾经与那半仙相恋到要成亲的地步,一定能给他们提供很重要的线索,到时候绝代公子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礼易墨……
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些犹豫了,如果说礼易墨是由于这种病症而旁生出来的,那要是绝代公子的病好了,也就等于说礼易墨便从此消失了。
“谁都不知道我是谁,他们都以为我就是礼易白,我只是个影子,不,我只是个像鬼魂一样的东西罢了。”她脑中响起了他那时候说过的话,她还能记得他说这句话时那垂下的眼眸,那双一向邪气又不耐烦的眼中,竟然盛满了悲伤。
礼易墨的消失,与一个人的死亡是一回事吗……
“雪蝶姑娘,你出来了。”正当小福还在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听绝代公子这么说道,远远地走过来一个红纱衣的女子,她看上去虽然依旧肥胖,但走路却没了原本的笨重的样子。
“你唤我出来是做什么?!”雪蝶怒目道。
“不做什么,只让你沿着这个院子跑三圈罢了。”绝代公子轻笑。
“跑?三圈?!”雪蝶不可思议,这雪蝶山庄大得吓人,而但是面前的院子,也中满了一片竹林,还绕了几圈小溪。
“我为何要听你的话!我可是雪蝶山庄的大小姐!”雪蝶挥着袖子喝道,她的五官比之前分明了一些,小福突然能看到她原先的容貌了,秋波杏眼,翘鼻小嘴,果然之前就该是个美人。
“在太阳落山前跑完,每个地方我都吩咐了家丁站好,他们手中各拿了一面小旗,你必须跑满三圈拿到一百二十面小旗,否则晚膳可就取消了。”绝代公子用那融化一切的笑容对着雪蝶。
雪蝶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燃烧起来,这些天她哭过闹过,还拉着爹爹的金纹大袖满地打滚过,可任凭她哭成什么模样,爹爹只是边哄着她,边让她按照那个恶徒的命令做事。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最终还是跑向了树林。
或许这种严苛的训练真的能帮助到雪蝶姑娘吧,古小福这么想着,抬头看了看绝代公子。
似乎有些不对劲,他那完美的脸庞周围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绝代公子,你的发带呢?”小福想了半天,这才回忆起来,是的,总有一条雪白的发带绕在绝代公子的发上,那白色发带顺风摇摆在他的白衣间,更让人觉得面前的人像个仙人。
绝代公子伸手触了一触,接着笑道。
“大概是松了,被风吹落了吧。”
第六天,雪蝶的面前多了些蒸鸡肉,也出现了菌汤,当然随着增加的,还有下午要沿着院子跑上五圈的命令。
第六天的晚上,被伺候着换好了衣裳的雪蝶终于喘了口气,能到亭边坐坐,可在那等着她的,却依旧是绝代公子与古小福。
古小福端正地坐在绝代公子的身边,心跳得异常快速,她正正地将脸摆过对着面前泛着银光的小溪,可即使不看,那余光也能瞟见绝代公子的模样。
六月的夜晚有些闷热,绝代公子不知从哪要了把白扇,一下下轻缓地摆着手腕,那扇子倒不像是给他解热用的,就这么不急不缓地一点点摆动,从下而上旋起的那股微风将他鬓角的发吹得扬了一些,古小福似乎能看到那些风的走动,这样从他的扇间散开,抚过他的白衣,再涌向他精致的脸庞。
伴着他嘴角带着的淡笑,这副场景简直是要将人给醉了。
“我不想看到你们!“雪蝶瞪了一眼两人,却连正眼也没怎么瞧绝代公子,便转身想要离开。
“今晚,我只是想问清楚小姐与那位灰眼睛公子的事。”绝代公子唤住了雪蝶,幽幽道。
雪蝶整个人似乎颤抖了一下,她站住了身子,那庞大的身躯在月光下显得很是哀伤。
“你们为何还要提这个人……”雪蝶掏出了一枚帕子,开始拭泪。
她转身走了回来,叹了口气,接着自然地坐了下去。
“三年前的七月初七,我去庙中拜祭,却遇见了这个冤家,他与我一见钟情,在庙会上还送了一方帕子给我,待我心心念念第二天去庙后的竹林相会时,却见他满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我不知他是何人,但我知道我这辈子都必将心系于他……”
雪蝶凄凄地说着,就像是被拧开了闸门的水流般,喃喃地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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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他救了回来,带回庄里疗伤,我日夜守候在他的身边,他的发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每天与他说话,即使他一动不动,但我知道他能听见我的声音,终于他醒来了,他那双漂亮的,几乎要将人完全吸入的灰色眼眸那么深情地看着我,从他的嘴中第一次唤出了我的名字‘雪蝶’。”
雪蝶说着,脸微微抬起,正迎上空中的月亮,一道泪顺着她饱满的脸颊滚了下来,显得是如此明媚忧伤。
“雪蝶,他唤我名时是多么柔情似水啊。”她说着,咽了下口水,细长的双眸慢慢转过,“我这辈子只会爱他一人,即使他离我而去,我也会记得他伤好后我们游园赏花的日子,还有他牵着我的手对我说会照顾我一生一世的那一刻……”她又顿了顿,接着抬起了头,看着绝代公子,决绝道。
“所以,你这个恶徒想要得到我就是妄想!”
古怪丫鬟
“所以,你想要得到我就是妄想!”绝代公子手中的扇子被那句义正词严的话震得差点掉到了地上。
古小福也愣在原地,虽说雪蝶姑娘因为礼易墨的事对绝代公子一直有所误会,可这几天日子下来,她应该也多少明白……
“哼,你自己当然不会承认!”雪蝶的头高高仰着,头上的那串宝玉圆珠钗顺势垂在她的发上,当然随着一起垂下的还有她下巴处吊着的那一坨肉。
“红玉,把那个肮脏的东西拿出来。”她轻轻一偏头,吩咐道。
一旁的丫鬟应着,接着从后方捧出了一个锦盒。
“当着这个恶徒的面打开!”雪蝶厉声吩咐,双眼轻蔑地对绝代公子一瞟。
古小福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个锦盒盖子在丫鬟手下一点点地翻开,在那片盛着金黄涤丝布的盒子中央,稳稳当当地放着一条叠起的白色发带。
“绝代公子,这是你……”古小福一愣,接着往身边的男人头上一瞧,昨儿下午,绝代公子头上的发带确实不见了踪迹。
绝代公子看看锦盒之物,又碰了碰自己的头顶,接着笑道:“原来是雪蝶姑娘拾了去,大概是被风……”
雪蝶眼中的轻蔑却越来越明显,她手腕一提,用食指与拇指将那盒中的发带捉了起来。
“你当本小姐不知道?呵,你故意将发带弄松,在与我说话时,风一大,就能顺着飘到我身上来不是?我懂,我都懂,这根发带表达了你对我的爱恋之情,你一定幻想了千万次我捉着那发带睹物思人的场景吧,甚至还会想我何时会留下一方丝帕交换给你,然后这就成为了定情信物!”
她双眉蹙着,嘴巴往下拉着,嫌弃地将发带往绝代公子身上一丢,那可怜的软东西就绕到了绝代公子的白扇上。
“你想必早已在暗处窥觊本小姐美貌多时,找了个机会假装是旅人,接着又成了大夫,能踏入我的闺房让你很开心了吧,能触摸到我的衣襟你也该心满意足了吧,当你在我身上捆住绳子时,我可看到你那双恶狼般饥渴的眼神了呢。”
“简直就是妄想!哼。”雪蝶最后给绝代公子留下了一个白眼,接着转身,扭动着和她肥大的身躯和略微宽松了的纱衣逐渐消失在月光之下。
月光下的八角亭一片沉寂,古小福惊呆着看着雪蝶的背影,又缓缓转过了头。
“绝代公子……”她小声开口道。
“我想,她还是有点误会。”绝代公子又重新打开了扇子,一下下轻缓地摇摆着。
“公子,我想说……”古小福实在无法压抑住内心涌起的那个想法。
“我觉得雪蝶姑娘她,好像不仅是有贪食症那么简单……”
第七天的太阳很快便升了起来,当雪蝶山庄庄主再一次见到女儿时,几乎惊得要把下巴上的胡子给揪下来。
“雪蝶,你真的瘦了许多……”庄主的眼睁得很大,大呼了一身,便上前激动得扶住了女儿的肩膀,“啊,这儿也瘦了,食量也与一般人差不多一样了,我们雪蝶漂亮的眼睛也越来越大了……”
对于父亲的喋喋赞叹,雪蝶倒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爹爹说这些人只会在山庄呆七天吧,那过了今晚招待好他们一顿饱饭,就快些打发走,我实在不想再见到他们二人。”
绝代公子在一旁笑而不答,单是慢慢地扇着白扇,直到庄主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才上前道。
“事有变故,不知庄主可愿再多留在下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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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小福听得心头一惊,今晚可是下弦月夜,是礼易墨又要出来兴风作浪的时间,绝代公子他……
“你这个恶徒,即使是一晚也想多留在我身边吗?”雪蝶嘴角轻颤,别过脸去。
“不不,公子你说得哪里话,你的法子如此有成效,我们庄内上下自当感激涕零,别说一晚,要是你肯留下将雪蝶的病完全医治好,老夫说过,整座山庄也是愿意拱手相让的!”庄主沟壑密布的眼角已经泛出泪来,他拭了拭,这样道。
古小福很是担心,她忙跟着绝代公子走了出去。
“小福姑娘,你曾经对我说过,那个名叫礼易墨的男人知道我们之间都说了什么吧?”绝代公子站定在穿廊上,他背对着扶栏,将自己的身体轻轻地靠了上去,一手轻抚扇面。
古小福点头。
绝代公子平静的眼中漾出了笑容,他看着古小福,这样笑道。
“依我的性子,雪蝶小姐根本不屑与我靠近,我想或许他会有什么办法。”绝代公子缓声说着,那声音像是一点点花瓣落在穿廊下方的溪水里,潺潺有韵。
“虽然我不放心他可能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但你说,他的目的也是要找到那个半仙,将我从身体里除去吧,为了我们共同的线索,他应该也会努力才是。”他说着,对古小福点了下头,“还有就是我相信,我体内的另一个自己,应该也不会是一个恶人。”
绝代公子的最后一句话让古小福完全怔住了,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子拥有的是一颗多么高尚纯洁的心啊,相对的,礼易墨倒经常撇着嘴,恶狠狠地说要做些坏事,玷污绝代公子的名声,甚至想要伤害绝代公子的性命。
“礼易墨他……”古小福刚要辩解,绝代公子脸上的平静便将她心头的疑虑压了下去。
“我明白,今晚我会将公子的意思尽量传达给他。”古小福说着,心里暗自下了决心,她今后一定要提高警惕,无论她会变得如何,也不能让礼易墨做出伤害绝代公子的事。
夜很快便深了,整个庄园挂起了红红的灯笼,映得大树的树冠下渗出片片红光,满月已经过去,月亮也显出了一个下凹进的镰刀形状。
古小福与绝代公子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等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周围是一片漫着沁人香味的花海,各色奇花沿着园子摆成了一个漂亮的孔雀形状,他们处的位置正是在于孔雀开屏后的尾部中央,那争先恐后绽放着的花儿伴着面前的这个白衣男人,古小福拼命控制着自己才能不让自己沉浸到这片迷醉当中。
突然,身后闪过一个人影,绝代公子眸一瞥,就看到了后方躲着的一个丫鬟。
“这位姑娘,有事请现身直说。”他笑道。
古小福转过身,她也看见了那个丫鬟,丫鬟并没有躲避的意思,露了大半个脸在紫藤之下,她的双手互搅着,咬着下唇,见了两人也不出来,只是原地站在那儿。
“我,我……”那丫鬟结结巴巴道。
绝代公子起身,并不上前,而是彬彬有礼道。
“姑娘有何事,但说无妨。”
丫鬟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匆忙地看了绝代公子一眼,又立刻转过了头。
“没事,两位,两位早点休息。”她说罢,立刻转身逃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古小福有些纳闷,不过借着月光她却看清了那个丫鬟的模样,正是雪蝶小姐的贴身丫鬟,红玉。
“她是否有事想跟我们说?”绝代公子思忖着,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远处响过一阵声音。
“当当当当——当当——”随着一声更声而过,古小福睁大了眼。
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她面前的男人就从绝代公子变成了礼易墨。
礼易墨眨了下眼,他的眸一低,便见到了手中抓着的白扇。
“礼易白风雅成这般是要去投胎做神仙吗?!”他抱怨了一声,随即将纸扇一丢。
古小福眼疾手快,忙扑上前将扇子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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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易墨,你好好听我说,这次……”古小福未站定,就将在心里排练了几遍的话赶忙说出来,可她才开口,礼易墨凶狠的眼神一落在她身上,她就吓得有些结巴了。
“这次,你要帮我们一个忙……”古小福说着,礼易墨已经坏笑着朝她逐渐走近,他嘴角歪着勾出了一条弧度,眼中散着那种邪恶的却深不见底的目光。
他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小福只能接连着往后退。
“我知道你也想得到半仙的行踪,我们……”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就看到了礼易墨靠近的脸。
“什么都不用说了,这几天在角落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他身体慢慢倾前,突然收了回去。
“礼易白居然说相信体内的另一个自己不会是恶人,我又怎么会是另一个他?真可笑。”礼易墨自顾自说着,狠狠地扯了扯衣襟,将绝代公子原本端正封闭着的衣领拉开了一些。
“这天气热死人了,礼易白还要封得那么紧。”他抱怨道。
透过他松开的领口,古小福一眼就能看到他的锁骨以及沿着白领而下的透出一片暗魅光泽的胸膛,慌得忙别开了脸。
“你害羞什么,该干正经事了。”礼易墨丝毫不解风情。
“正经事?”小福问。
“那个刚刚闪了一下就消失的丫鬟,一定知道些什么吧。”礼易墨道。
“可是,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怕是不会轻易告诉我们……”小福正视道。
“呵,难言之隐?我礼易墨出马,她全身上下休想留有一丝秘密。”
礼易墨勾着唇角笑道,他松松地靠在紫藤旁,月光毫不客气地泄满了他那张完美的脸。
风马蚤小二黑
过了丑时,花园中照明的灯笼全都换上了厚纸笼罩,那光也显得并不怎么明亮。
古小福觉得自己简直是跑动着跟在礼易墨的后边,他在前边走得是那样快,对于整个院子也是熟门熟路。
“快点,我可没多少时间浪费在走路上。”礼易墨突然停下,一个转身,怒目低声道。
“你对这儿,还真是熟悉。”古小福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没有家丁丫鬟带路,整片庄园大得就像个迷宫一般,走十几步拐个弯便是一片花海,再过个湖泊,湖的旁边还是一片片在黑夜中飘扬的柳树。
“我只走过一回,便都牢牢地记在这儿啦。”礼易墨指指自己的脑袋,脸上的得意很快冲走了刚刚的不耐烦,他上前一步,突然手往前一伸。
古小福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她凭空抓住了能稳定自己的东西,手心却贴上了一阵暖暖的感觉,再定睛一看,她绕上的居然是礼易墨的脖子,她吓得嘴巴一咧,忙松了手。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对你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礼易墨简单地说,轻松地抱着古小福,便飞身上了前方的一道屋檐。
古小福根本没有时间辩解,那夜晚的空气夹杂着礼易墨身上淡淡的香味便呼地一声从她的脸上划过,她的心越提越高,仰脸只看到夜空下的月亮离她越来越近,接着就无声地落在了一个一眼望去全是屋檐瓦片的地方。
“不过你想要当成是礼易白在抱你,我也无所谓,因为像他这种男人是一辈子都不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吧?”古小福挣扎着想落地,身下的男子却轻松地将她固定在那儿,还回眸坏笑着这样说道。
“你那天对雪蝶小姐做了什么?”古小福决定抑制住自己的想法不去考虑这些,虽然绝代公子没说,但她认为他这样放心地将礼易墨转过危险的人物交给她,相信礼易墨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那她就该尽量将一切问个明白。
可“雪蝶”两个字,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礼易墨突然回过了头,他的手一松,小福忙抓住他的衣摆才没当下滚落到屋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