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家三口人沿着那条来时的路回去,一路上的心酸自不必多讲。
姐姐把藏在兜里的那两个红包交给了妈,说是她做花童那晚,新娘子给她的红包,另一个是新郎给的。这个习俗我妈当然知道,她瞪了一眼姐姐,问她:“里面多少钱?”
姐摇头说:“不知道。我是刚刚摸口袋时才想起来的。”
我妈责怪我姐没有早早交给她。她用手指按了按两个红包,感觉挺厚的,她把糊了口的两个红包打开,里面全是纸币,数了一下,一个是二百六十八,另一个是二百八十八。
妈妈感叹了一下:“那么多的哥哥姐姐,他们最疼的还是我这个最小的妹妹呀。”然后妈妈非常严肃地表情告诫我们:“你们以后长大了,一定要互相帮助,特别是你这个当姐姐的,即使你嫁出去了,也要多多照顾弟弟,就像你的大姨一样。还有,你们要记住,别人帮你,对你好,你一定要加倍加一百倍报答。明白了吗?”
姐说:“妈,你的意思就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吧?”
妈说:“对,是这个意思。建业,你呢,你明白了没有?”
建业虽然还小,但是他早就能够根据妈妈说话的语气,然后做出正确的回答,他觉得根据语气比根据话的意思回答更容易,他回答:“妈,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
建业说:“以后有什么好吃的,我要分——分——分——”
妈正色问我:“你要分多少给你姐呀?”
我说:“分一半给我姐。”
姐憋着在笑。
妈说:“建业,你觉得分一半给你姐就够了吗?”
建业怔了怔,说:“妈,分一半给姐,还不够吗?我自己也只剩下一半了。”
姐这时憋不住了,笑着对妈说:“妈,她能分给我一半的一半,我就高兴了。”
妈问我姐:“建芬,如果你有十块糖,你会分多少给你弟建业呀?”
“妈,如果我有十块糖,十个麻花,十个鸡蛋,我也分一半给弟弟。”
“你也是给一半吗,好好好——一半就一半吧,反正将来只要你们不要吵架,不要闹矛盾,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夕阳西下,路上是扛着锄头回家的农人,一个农人手里举着一根长长的柳条正驱赶着老黄牛回家。
我姐问妈:“妈,我们去的时候怎么没看到外公呀?”
妈说:“你外公去给教友做祷告去了。”我妈指了指远处的一颗参天大树说,“瞧,那棵大树底下有个教堂,你外公以前每个礼拜天都去那里做礼拜。建业,你还有印象吗?”
建业想了想,说:“那个教堂我去过,和妈妈一起去的。只碰到过一次,后来我还和你一起去过几次,但是都没碰到过。后来我就没再到这个教堂来过。”
妈打断说:“后来,那个教堂搬走了。”
一路上,我们不曾提起外婆,这个原由我们姐弟都知道,外婆是我妈心里迈不过去的一个梗,在我妈出嫁前,外婆因病与世长辞。
相比之下,回家的路上我们感觉更加的轻松。当我们到达家里打开门的时候,家里是一片狼藉。满地的鸡粪,那些公鸡母鸡都已经跳到了灶台上、桌上、板凳上。妈妈是气不打一处来,左手抓住一只母鸡的翅膀根,右手啪啪——地往鸡肚子上拍去,一连拍了十几下。那些母鸡也真是笨的可以,我妈放下一只母鸡,去抓另一只母鸡,她们居然乖乖地趴下,任由我妈抓去拍。
最可恨的是那两只公鸡,跳到了灶台上,我妈吩咐姐去打扫卫生,吩咐我去把两只公鸡抓住,然后一只一只教训过去。她自己去找鸡蛋,因为她算了一下,鸡蛋的数量少了,大概那些母鸡把蛋生到别的地方了。
那些公鸡可能耐着呢,跳来跳去,抓不住。妈妈嘴巴不停地嚷着:“用四块砖头都压不住你们这些畜生,你们是要成精了是吧?过几天先把这两只公鸡给斩喽。”
这时,我的同学兼好友胡永锋来我家了,他看到我在抓两只公鸡,也过来帮我一起抓,可是,那两只公鸡太能蹦了,居然从门缝里钻出去。我妈说:“算了,让它们出去,等下撒把米,把它们赶进鸡窝再斩它。”
我感到有些尴尬,对永锋说:“真是见笑了,没想到那些鸡要造反了,把家里搞成这样。”
永锋说:“你们没把鸡笼关严实呀。不过,那不是更好,你马上有鸡肉吃了。”
我笑说:“你经常来,还不知道我妈吗?她那是说说而已,她舍得斩那两只鸡吗?她说过了,母鸡十块一斤,公鸡十七十八甚至二十一斤,一只六七斤的鸡能卖上百块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