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这边看了她一眼, 忽然之间又垂下了眼睫。
宿星柳抿住了chún, 只是说道:“我现在又不想出去了。”
刚刚才说好的, 可是中途突然变卦了, 这样被戏耍谁都会有些不快的, 更不要提余栖枝已经迷路了这么久,她也早就不想待在这里了。
余栖枝蹙起眉头来, 她本来是要生气的,可少年低着头、像个做了什么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那里,倒让她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余栖枝生平最喜欢好看的人,只要好看在她这里就占了三分理。
更不要提宿星柳简直是按照她的喜好来长的, 清冷的仿若冰雪铸就而成, 不说话的时候淡漠的就像是九天上的仙人。
原主就是折在了这样的人手里。
最是高岭之花般冷淡疏离。
为了他喜欢, 她都能废掉自己的武功、收敛自己的性子。
尽管她现在还没有像喜欢那人一样喜欢宿星柳,但对他或多或少也会比旁人宽容许多。
她的声音虽还是不快的。
但已经是不知道放软了多少倍。
这句话甚至都已经不像是一句质问的话了。
“为什么?”余栖枝问他。
“你会离开我吗?”
他忽然抬起头来,问着面前的少女问题。
余栖枝生平最恨被束缚,也决不肯留在什么人身边。
他这么问, 回答还未出, 余栖枝眼底的笑意却先是冷了一分。
但她面上仍旧是言笑晏晏的, 口中只是说:“当然。”
宿星柳却看不出来这份变化, 他仍然固执的问她:“你会不要我吗?”
余栖枝:“”
如果他还是同刚才那样问,余栖枝肯定心里会不痛快。
可他这换了一种问法, 倒让余栖枝在意外之余, 又觉得有意思了起来。
不要他。
这三个字说得有些重, 也并不像是刚见面不到一盏茶的人之间会说的话, 甚至都不像是情侣之间会说的话,但余栖枝本身也不是特别拘礼克制的人,她听着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因为主动权在自己手里,看宿星柳便越看越觉得乖巧温驯又可爱。
无害又漂亮的东西总是会招人喜欢的。
宿星柳这样一来,误打误撞的好感上升了一大截,偏生他自己还不知道,内心尤是忐忑不安,生怕面前的少女会突然生气翻脸。
宿星柳瞳孔颜色介乎于透明和白之间,乍一看有种冰冷无情的错感。
更不要提仿若冰雪铸就的眉眼,和过于薄便不由得显得有些无情些的chún,这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像是多情的人,偏生他现在却用介乎于依恋与喜爱之间的目光眨也不眨的望着她,仿佛一刻也不想同她分离。
这实在是很能满足人的虚荣心。
至少余栖枝就被这个倔强又不安的表情所讨好了。
她笑了起来,“不离开,依旧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余栖枝十句话里倒有九句话都是假的,剩下那一句话也是半真半假,认识她的人谁也不会当了真,偏生宿星柳却当真了。
他仿佛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样。
笑意在那张冷淡疏离的面孔上止不住的扩散开来。
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宿星柳现在的高兴,他不笑起来就显得冷淡,笑起来的时候冰雪乍融,令人只觉得眼前突然亮了亮。
“这是你说的。”
他这话很认真,偏偏这样的场景下说来,却只能让人觉得是在撒娇。
那双近乎于透明的眸子飞快的转了过来,高高兴兴的看着她,宿星柳说道:“你答应我了。”
余栖枝却只是在哄他:“好,这话是我说的,我认啦。”
可宿星柳一点都听不出来,他甚少与人交流往来,也不知道世上还有种人能够一边甜甜蜜蜜的同你说着情话,一边却半点心也不交出来。
他对恶意非常敏感,可是对这样显而易见的谎言却分辨不出来了。
看他之后高兴地反应,余栖枝倒有种自己骗了不懂事的小孩子的感觉——
尽管在常识上,或许宿星柳还没有小孩子要来的强些。可她向来是既没有负罪感又没有耻辱心的,要她觉得愧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对于宿星柳的反应,就也微微笑着略过去了。
宿星柳苍白又削瘦,像是纸扎出来的人。
细骨伶仃的手腕和单薄的身形也不像是很有力气的样子。
余栖枝猜测他武功不会很高,便问他:“刚刚发现自己到这里来了,会不会害怕?”
害怕?
害怕什么?
从来都只有旁人害怕他的时候,要说真的怕,宿星柳也只是怕外头的日光,他一点都不敢沾,也没法在有光的地方自由行动,或许年少时他也会害怕那些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说要将他这个妖孽烧死的人们,可等到他武功逐渐高深,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