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卿寒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冷静下来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慕九卿的小心思。慕九卿即便欢喜孩子,也不至于欢喜慕惟中这样的鲛族少主,毕竟她应该知道慕惟中即便还是慕惟中,也并非是慕家的骨血。
宋家对于慕九卿而言是一种令人嫌恶的存在,慕惟中的身世曝光,只会让慕九卿排斥,即便不屑于对一个稚子动手,却也是再也不愿靠近的。
所以眼下……薄卿寒忽然就明白小妮子的心中所想,“午睡之后便做了噩梦?”
慕九卿没吭声,慢慢悠悠的将怀中的慕惟中放下。脑子里将方才的事情悉数过了一遍之后,隐约猜到已经瞒不住薄卿寒。她倒也不是真的想诓她,然则梦中之事若没有明确的答案,她着实是死也不甘心的。
“那又如何?”两个人面面相觑,慕九卿梗直脖子,一副不服输的模样,诚然是个硬骨头。
“九九非要如此?”他终是一声叹,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情绪,“我说过,有些事并未到告诉你的时候,你若执意如此,最后伤的仍是你自己。九九,放弃吧!”
“难道被噩梦缠身,却无从解释,便也是好的?”慕九卿哼哼两声,“薄卿寒,你也知我慕九卿的性子,若是我想知道,早晚有一日也能知道,只是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不就是你一惯挂在嘴边的坦诚?那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顿了顿,她眸色猩红的哽咽,竟也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小曦到底是何人?”
然而在薄卿寒的脸上,寻不着半点情绪波动的痕迹,这人就像是一汪死水,又或者是早就猜到了,抑或早就有了心里准备,是以当慕九卿刻意提及“小曦”两字之时,薄卿寒反倒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你已经知道了小曦的名字,便也不必再纠缠。”薄卿寒转身往外走。
“喂!”慕惟中忽然箭步上前,堵在了房门口,“话不说清楚怎么能走,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小曦?小曦又是个什么东西?”
慕九卿深吸一口气,“小曦是个孩子的名字!”
她死死盯着薄卿寒,“那孩子生得与你很是神似,五官相貌如出一辙,那是你的孩子对不对?可他为何苦苦纠缠于我?梦中小儿啼哭不休,噩梦连连不醒,到底是为什么?”
“他也是你的孩子。”薄卿寒一晃,已经站在了房门外。区区鲛人岂能拦得住他?!
“你把话说清楚!”慕九卿忽然慌了神,脑子里赫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的孩子?何时所生?今生前世断然是没有,她记得清清楚楚,断然不会有错。
除非……
除非……低眉望着自己脚下,被风吹得摇曳不止的孱弱烛光中,两道影子正在逐渐靠近。兴许会有那么一天,两道影子将合为一处,她或许会被吞噬,成为另一个人而重现人世。
又或者,从始至终那都只是一人罢了!
所以他们之间最终的问题只有一个:她到底是谁?
虽为鲛主腹中所孕育,却在凡人的肚子里吞噬了人胎儿出生。可薄卿寒却说,即便如此她也并非鲛主之子,也非人之子,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个拥有着鲛人骨血的,且掌控冥火的凡人?
呵,真是可笑。
世间怕也就这么一朵奇葩,且难以解释!
“薄卿寒,你真当什么都不说吗?”慕九卿气恼。
“你摸摸你腕上的镯子。”薄卿寒轻叹,继而拂袖离开。
镯子?
慕九卿愕然,腕上的镯子不是早前他送她的护身符?这镯子与他命脉相连,若是妖邪作祟威胁到了她的性命,这镯子便自生结界,替她受了一切磨难,免她痛楚与危险。
便是这样一个护佑她周全之物,难不成还有别的意义?
“你什么意思?”慕九卿急问。
细雨绵绵,长廊里的宫灯被风吹得左右摇晃,昏黄的光随着风雨斑斑驳驳落了一地。
她始终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他好像不吃你这一套。”慕惟中开口,打破了这份死寂。
慕九卿终于回过神来,冷眼瞧着他,“到底也是你演技太烂的缘故,让人一眼就看穿了,还好意思说这般风凉话。”
语罢,她冷着脸坐定,自然是满心不悦。
方才的恼怒也不过是装出来的,倒也并非真的生气。薄卿寒待她如何,她心知肚明,岂会真的因为噩梦而纠缠不休,不过是想诈他一次。
谁晓得薄卿寒太了解她,三言两语便漏了陷,教他看了个透彻。
于是,这出bī宫的戏便彻底演不下去了。
慕惟中挠着头,“又是我错?”
小子坐下,又道,“碎星阁那头没了,我如今就待你的竹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