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睡够了，慕九卿哄了母亲睡着之后，她便披了外衣走出了佛堂，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瞧着月落西山。

“小姐！”青岚行礼。

“青姨还没睡？”慕九卿依旧保持站姿未动，“正好，陪我说说话！有些事情，我也想问个明白，可是每次问娘，娘总不肯告诉我。青姨，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从小到大你待我如亲生一般。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青姨，我长大了，有权知道这些事。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她为我苦了一辈子，下半辈子我想为她担当。”

青岚敛眸，显得有些犹豫。

“青姨，我娘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再这样下去她会自己把自己bī死的。”慕九卿轻叹，“青姨，你不会想看到我娘发疯吧？”

青岚张了张嘴，“小姐”

“青姨，我不bī你，你自己考虑一下。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来告诉我，我可以等！”慕九卿眸色黯淡，“但我不知道，我娘能不能等！”

“小姐！”青岚扑通一声跪地，“奴婢知道的也不多，只不过奴婢看着夫人郁郁寡欢的，奴婢心里也担心。这些年夫人的身子每况愈下，都是因为心里打着死结，原以为这辈子能平平安安的这么过去，可谁知死灰复燃，终究是难逃此劫！”

慕九卿仲怔，“死结？娘的死结是什么？”

“是小姐您呢！”青岚长叹。

慕九卿将她搀起，“青姨，我知道你心疼我娘，我也知道你心疼我。可事情总得解决，否则时间久了，就真的没救了！”

青岚点点头，“奴婢知道，小姐说的有道理。”她轻叹，“小姐出生的时候，相爷因着你外祖父，南继阁大学士裴大人的缘故，从礼部的一个主簿，坐上了礼部侍郎的位置。可是小姐也该知道，官场这条道没那么干净，相爷的手里也沾着别人的血。”

这点，慕九卿是知道的。无非是踩着别人的白骨而上，否则如何能平步青云。人人皆是如此，朝堂之上哪个人手里没有点血腥味？尤其是父亲，身为当朝丞相，手底下的人命债，只怕更是不计其数。

“夫人这些年吃斋念佛，也是因为这事。”青岚道，“夫人刚怀上小姐的时候，天有异象，白日里寒鸦齐飞，哀鸣三日不去。后来相爷就得了怪病，吃了多少药都没用。这一病，足足病了两个月，夫人那时候是八个多月的身孕，眼见着再过两月就要临盆。”

“恰好有一道士经过，说是府上yīn气太重，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说到这儿，青岚的脸色瞬时全变了，“那道士说得有板有眼，说是相爷因为血债太深，所以累及夫人腹中之子。相爷身子不适，而夫人腹中的孩子也绝对熬不到出生那一日。”

“无稽之谈！”慕九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微微打颤。以前或许不信，可现在却知道世上无奇不有，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青岚摇头，“当日相爷和夫人也不相信，可后来那道士关起门来也不知跟他们说了什么，门开之后，相爷和夫人便是一脸的凝重，此后深信不疑。”

慕九卿心头一顿，“说了什么？”

“不知！”青岚细细的回想着，“谁也没听到里面到底说了什么，道士离开之后不久，夫人便时感腹痛。大概过了半个月，那道士又回来了。”

“回来了？”慕九卿急了，“后来呢？”

“道士抬了一个箱子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铁盒子。他们进了密室，箱子也被抬了进去，后面发生什么事只有相爷和夫人知道。当时奴婢在外面等着，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是”青岚眉心紧蹙。

慕九卿冷然，“只是什么？”

“只是当天夜里好像是有凄厉的惨叫声从密室内传出，但只是叫一声就没了。我记得当天夜里下了好大的一场雨，雨里夹杂着一股极为难闻的味道，像是血腥味”青岚面色凝重，“第二天府门外死了好多黑鸦，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格外瘆人。”

“鸟都死了？怎么死的？”慕九卿问。

青岚缓步往前走，瞧着东方的鱼肚白，说着说着竟然已是天亮，“血尽而亡。”

慕九卿愣在原地，“血去哪了？”

“不知道。”青岚略显无奈，“当年这件事很快就被相爷遮掩过去了，临走前道士把铁盒子交给了夫人，让夫人去埋了。那盒子奴婢见过，是夫人亲手去埋的，埋在何处也只有夫人知道。”

“我爹的病，好了？”慕九卿问。

青岚颔首，“是！”

慕九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身子有些莫名的凉，好似一股寒气从脚底心猛得窜起，一下子钻进了心窝里，冷得让人直打寒颤，“所以半颗珠子，就是这么来的？”

“珠子的事情，奴婢知道的不多，所以没办法给小姐一个答复。”青岚行礼，“天亮了，小姐去休息吧！”

“你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慕九卿抬步朝着外头走去。

青岚欲言又止，有些事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也不敢多说什么。知道越多，越没有好处。青岚轻叹，望着慕九卿离去的背影，音色哽咽，“有些事本就是上一代造的孽，跟小姐没关系，小姐还是别知道太多为好！等小姐嫁出去，就不再是慕家的人，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不过慕九卿并不这么想，若是能尘埃落定，就不会有覆辙重蹈的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