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少主。”
泥泞的官道上因为之前的一场雨很不好走,马蹄一个不小心就会陷进去,不过车队还是井然有序地前行着,直到一道高呼声从远处由远及近,打断了那片秩序。
“少主,从廉池加急送来的信。”
萧翊伸手接过,拉开封皮,就坐在马车,低眉看下去,纸上字迹潦草,看上去确实写的很急,“公子身怀有孕,然其强欲落胎,劝解不得,只得软禁于房,望速决断。”
萧翊心头一跳,从廉池过海送到这里,就算是加急,也肯定过了许多时日,再去看戳印,果然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前,她手下一用力,信纸被捏成了一团碎屑,阴沉的眉目看得一众手下胆战心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萧翊是个好主子,即不克扣人,也不会压榨人,可她却绝对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开玩笑的随和主子,平日里眉目淡淡无甚表情也就罢了,大多数时候她都并没有什么真的算得上表情的神情,所以真在她脸上看到怒意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
更何况是现如今这种周遭三尺都能感觉得到的怒气。
“少主?”好半晌,那送信来的女人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萧翊盯着不远处一点,没有作声,她身边几个亲信下属离得她很近,之前那一眼,也扫到了信上内容,倒是诧异之极,只不过诧异归诧异,这批金器事关重大,以她们对主子的了解,是断然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而丢下不管的。
萧翊的手指骨捏得咔咔作响,就在那马背上,着人送纸添墨,修书一份交待送到冯管事手中。
“告诉他,若是肚里孩儿没了,就别怪我不念情分做出伤他的事来。”
***
“情分?”
慕容白的脸『色』有些憔悴,却还是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笑出声来,没想到在她心目中,她们之间还是有情分的。
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情分吗?原来对她来说,这个孩子比他重要得多,她和这里的其他女人根本就没有区别,男人在她们眼中,不过是泄︳欲和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其实他还能期待什么呢,淡淡的,心里涌起一阵孤寂的感觉,自从来到这里后,他一直在克制着自己涌出这种寂寞感,可现在,这种感觉还是铺天盖地地袭来,根本就压制不住。
若不是,若不是要他来生这个孩子,他其实很期待这个会有着他和她共同血脉的孩子。他伸出手,颤巍巍地落在小腹上,面『色』却越加苍白。
可是,一想到这孩子会从他肚子里出来,一想到自己挺着大肚子当孕夫,他就满脑子恐惧,他根本接受不了这个念头。
“公子。”
慕容白回过头去,聂七吓得不轻,手里端着的汤碗晃了一晃,发出哐啷声响,“你这是怎么了,公子,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
聂七将手里汤碗放下,“公子,妻主说她们找到砗磲了。”聂七抬眼看着他,希望这个消息能让他心情好一点,果然,慕容白眼神一亮,“带我去。”
他不再提要打掉孩子的事了,聂七松了口气,这砗磲,找到的还真是时候。
***
砗磲是一种海生物,和蚌属于同类,壳很厚,慕容白蹲在工匠之中,指使着人将砗磲磨成小丸,聂七跟在他身后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半天终于憋不住了,“公子,你别老是这样蹲着,对宝宝不好。”
“要是这点都撑不住,她就别出来了。”
聂七一怔,又好气又好笑,“有你这么说宝宝的吗?”
“七叔,你别管了。”
“那可不行,少主要是知道我没能照顾好你非得狠狠罚我。”
慕容白哼笑了一声,照顾他?是因为他肚子里这个孩子吧。
他肚子里,他肚子里,慕容白心中默念,怎么念怎么别扭。
他肚子里…的孩子。
***
廉池海域一向风平浪静,少有大浪,而且水质丰饶,正是最适合老蚌生长的地方,不仅适合老蚌,富于的海鲜鱼类也很适合养胎的人。
再加上货船时不时从岸上运来的官燕鹿茸,慕容白终于明白了填鸭是怎么一回事。
圆月中天,老蚌浮出海面,打开蚌壳仰照月光,放眼望去海滩上皆是一片片白『色』萤光。
慕容白抱着腿赤脚坐在海滩上,下巴搁在膝盖上,右手抓着细沙一点点从指缝间流光,如此往复,小腹时常有惴惴的感觉,已经渐渐隆起,他有些自嘲,还不到三十岁就有了啤酒肚了。
萧翊,我若给你生孩子,你又用什么来回报我?
远在京都萧氏别院的女人打了个喷嚏,身后侍从走近了,“少主,夜里风凉,回屋吧。”
“再去库房查一次,这批金器是要送进宫的贺礼,不得有一点损失。”
***
“干吗眉头皱成这个样子,我不过是请你让七叔每天少熬点汤水给我,他就听你的。”
“不是这事。”
“那是什么事?”慕容白的小腹已经高高隆起,他穿着宽松的衣袍,六个多月的身子也不可能再打胎,不过那老管事还是不放心,让聂七时时刻刻紧盯着他,上茅房都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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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那里传来消息,陛下要与南蛮联姻,选了一名皇子出来,明年开春就动身。”
“这值得你皱眉头?”
“少主送贺礼入宫,陛下要我们萧家上供千颗珰珠作为皇子联姻用的嫁妆,这几年珰珠的收成都很差,还有小半年了,哪里能收齐千颗上品珰珠,若是用些大小不整的,那只怕会得了藐视皇族的罪回来。”
“萧翊,你也有今天。”慕容白笑弯了唇,那老管事气得不轻,“我就知道你这个男人没安好心眼,都什么关头了,居然落井下石。”
慕容白一手捧着肚子转了身,“你急什么,我说过会给她养出珰珠千颗的。”
“就凭你?”
“又没要你信。”
“慕容…”视线落在他的肚子上,最后一个字生生咽了下去,“公子,你最好是能做到。”
***
“哐啷。”慕容白手里的碗翻落地去,一双眼死瞪着聂七,面上血『色』飞快地隐去,“你说什么?”
聂七面带不解,还是重复了一遍,“我说公子小腹裂口越来越深,想来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不过公子莫要担心,妻主已经请了最好的稳公上岛,而且公子这几个月养得很好,应该会很顺利。”
“你是,是说我要生了?”
“是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