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夭想了想,点了点头,没多久钱缪就找人来将行李搬去了钱秋水的院,陆夭这才发现陆九阴是真的走得很急,什么东西都没有带,甚至,连她的玉骨折扇都忘在了床头。
***
“我想师傅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这句话一上午你已经说了十七遍了。”
陆夭推过棋盘上的马,吞了钱秋水的炮,钱秋水按住了那枚棋,“陆夭,你有没有看错,你现在走的是田字格,我们是在下象棋。”
“我知道,事急马行田,师傅说的。”
“真不知道她都是怎么教你的。”钱秋水摇了摇头,谁料他话音才落,陆夭鼻子一吸,两颗豆大的泪珠已经挂在了眼眶外,“我想师傅。”
“行了行了,不下棋了,要不你帮我个忙,我有件急事,你师傅走了,我不是太明白。”
“什么事?”
“这副『药』方,是你师傅开的,有几味『药』我不太明白。”
“哪个?”
“这黄精,是什么『药』材?”
“就是鸡头参,又叫土灵芝,等会,这『药』方,这『药』方不是…”钱秋水一巴掌捂上陆夭的嘴巴,“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陪我去买『药』材,回来再教我该怎么用。”
***
陆夭躺在床头,屋外黑沉沉的,夜『色』已深,他不断重复着摊开折扇又合上的动作,才发现,这折扇上,也写着那句诗,秋水为神玉为骨。
他叹了口气,师傅明明只喜欢这种白玉美人的。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但也还没到起床的时辰,可钱秋水的院里一改往日的安宁,竟然发出了声声嘈杂,他急忙穿好衣服下了床,跑到院子里,就见到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眉目冷肃的站在钱秋水的房门前,一个个不是皱眉就是叹气。
“二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钱缪不停敲着头,“我昨晚,我昨晚到底去了哪里?”
陆夭斜靠在门上,那副『药』,催情还催精,钱秋水只怕十有八九会怀孕,这也是他想要的。
他慢慢折回房里,坐在桌前托着下巴,想着钱秋水之前和他说过的话。日照渐渐升起,房门前的人也散了,钱缪也走了,陆夭这才过去,钱秋水正坐在桌前喝着茶,一如往日,不见任何区别。
“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我已经不小了,也等不下去了,与其后悔一辈子,不如去试一次,哪怕真的没有结果,至少,”他温柔地低下眉眼,一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我也得到了这个。”
陆夭坐在他对面,拉下茶壶,“以后少喝点茶水。”
“好,陆小大夫。”钱秋水依言放下,眉眼含笑。
“你堂姐怎么说?”
“不知道,她被人带去跪祠堂了。”
陆夭双手合掌趴在桌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听人家说,『乱』伦是要浸猪笼的。”
“堂姐是钱家未来的继任家主,不会有这种惩罚。”
“那你呢?”
“好一点家法伺候,最坏的打算,我会被逐出钱家。”
“那你怎么办?”
“还没想好。”
***
杭州府的春日已经渐渐临近尾声,这天清晨,陆夭蹲在钱秋水院里的树下细看着渐过花季的几株花草,没过多久,门洞外传来了些许人声,他站起身来,就见到钱秋水被钱缪打横抱着进来,面『色』苍白,额上还在冒着冷汗,脑袋靠在钱缪肩头,眼神朝他扫过,却是在笑。
钱缪踢开门进去,陆夭也跟了进去,钱秋水只能背朝上躺下,后背上还看得到道道血痕,陆夭嘟哝了一声,有没有搞错,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可他肚子里极有可能怀着个宝宝,居然这么打他。
“陆,陆大夫,能不能给他上『药』?”
“能,不过我不是陆大夫。”
“陆小大夫,拜托了。”
钱缪转身离开,陆夭和两个小侍一起轻轻撕开黏合着血迹粘在他后背的衣服,他的身子颤了颤,陆夭以为他在哭,可低头去看,他居然在笑,“你知道她出去做什么了?”
“做什么?”
“她跪到主屋去了,她要娶我,她说她一定会负责。”
“你不疼吗?”
“疼也值得了。”
陆夭觉得钱秋水是个怪胎,可是他却终于渐渐开始觉得,也许,他其实真的分不清楚在他的心目中,师傅究竟是不是只是师傅。
几天后,钱府的长辈们终是决定允许钱缪娶钱秋水,不过前提是钱秋水必须先被逐出钱府,改名换姓后以另一个身份嫁入钱府。
婚期本来定在半个月后,可就在婚前两天,不得不被推迟。
大皇女病薨,国丧三日。
***
“我要回帝都,我求求你,我不认得路,你们送我回去。”
“陆小公子,我答应过令师,在她来接你之前不会让你离开。”
“可是师傅都被打进大牢了。”陆夭把陆九阴的玉骨折扇揣进怀里,背着包袱,在身前打了个结,“我自己回去,我有脚能走路,有嘴能问路。”
钱秋水的伤还未大好,坐着拉了拉钱缪,“送他回去吧,我明白他的心情。”
“可是,哎,好,我去备马车,找人送你回帝都。”
***
日夜兼程,回到帝都的时候已是夏日,陆夭第一次尝到了食不知髓夜不能寐的日子,谁料还没到帝都,又一个大消息传来,皇帝传位给了四皇女。
以皇族历来序齿的嫡女继承制,大皇女一死,也确实只有四皇女能够继位,不过对于陆夭来说,现在这个四皇女,或者该说是新帝,简直就是他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史上最好皇帝,因为她赦免了天牢内的几名死囚,当然,也包括陆九阴。
他在广陵堂望眼欲穿地等着,可是没等到陆九阴,倒是几个身穿刺眼亮黄『色』军服的女人莫名出现在广陵堂前,对他恭敬万分,却不由分说地把他带进了马车,“你们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
“公子可是陆九阴陆大夫的徒弟?”
“是。”
“那就没有错。”
“是师傅要你们来找我的?”
那些人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马车一直进了禁宫都没有停,陆夭惊讶万分,这些黄衣服的是什么大人物,他还没惊讶完,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他探出脑袋来,欣喜若狂地跳下了马车扑过去,“师傅。”
陆九阴面『色』有些疲惫,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却没有说话,陆夭抬起脑袋来,这才看到他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公子,这边请,陛下还等着。”
“你们跟我说。”
“自然是对公子说。”
陆夭莫名其妙地看向陆九阴,她只是笑了笑,轻轻替他抚平有些『乱』的额发,“我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安国将军府二子嫁入宫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天已经近了,夭夭,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事你会很不开心,可是别恨我,你别恨我,若是还有时间,我也不想的,我只是…”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那几个男人已经过来带着陆夭要朝里走,陆夭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挟着朝里带,“师傅。”
“去吧。”
“可是,师傅。”他一头雾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