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夭从客院一路跑出来,穿过回廊,四处张望,又跑到了花园,远远地,正看到八角亭内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他正要大喊,尚未出声,就见到那个男人举起手掌,和师傅击了三掌。
他拔腿跑了过去,一下子冲进两人之间,一头扎在陆九阴身上,直把她撞退了一步,他抬起头,连珠炮似地啪啪开口,“师傅,你别不要我,你以后叫我学什么我都学,我以后都不上兰桂坊吃东西,我天天给你洗脚,我乖乖地听话,你别不要我。”
钱秋水扑哧一声笑出来,陆夭回头看他,还是满脸敌意,钱秋水好脾气地笑了,“陆大夫,我带令徒上清河坊转转,如何?”
陆夭摇着头,“才不要跟你出去。”
“也好。”
陆夭不敢置信地看着陆九阴转过了身,沿着长廊渐渐走远,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师傅,你别不要我。”
“她没有不要你。”钱秋水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头,“陆夭是吗?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我干嘛不讨厌你,你又不喜欢师傅,还故意去勾引她,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就是觊觎师傅的医术,根本就是你那个堂姐要你来勾引师傅。”
“是。”钱秋水叹了口气,“别人的事你倒是看得挺清楚的,就是遇上自己的事,比不清楚还要不清楚。”
“什么不清楚?”
“出去走走吧,我就告诉你。”
“那你以后不许勾引师傅。”
“我就是想,我也勾不了她。”
“那是。”陆夭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对他的敌意也淡了,钱秋水叫了两个小侍跟着,一起出了钱府大门,“陆夭,你多大了?”
“十五岁。”
“那你和你师傅认识多久了?”
“多久?我不知道啊,我是师傅带大的,师傅说我是她捡回来的。”
“那你是个孤儿?”
“不知道,师傅没说过,我也没问,反正是不是都无所谓,我有师傅就够了。”
“那,陆大夫对于你,更像是什么人?是什么样的存在?”
“什么什么人?师傅就是师傅。”陆夭莫名其妙地看他。
“是像母亲一样的存在?还是姐姐?亦或是,妻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师傅就是师傅。”
果真是执拗的家伙,难怪乎陆九阴这么头疼,他也开始头疼了。“那,陆大夫可是你最重要的人?”
“当然,我最喜欢师傅了,除了她喝醉的时候。”陆夭扁了扁嘴,钱秋水不解道,“她喝醉了如何?”
“喝醉了就『乱』『性』,还能怎么样?”
“那你,不会…”
陆夭涨红了脸,“你少胡说,我怎么会和师傅…”他支支吾吾没说下去,扭过头去,绞着手指,“谁让师傅自己做些奇奇怪怪的事出来,害得以后人家都不敢去她床上叫她起床了。”
钱秋水暗叹了口气,可怜的陆九阴,他真的同情她,天天爬到床上叫起床,却是只能看不能吃,第一次咬定决心要动手却又碰了个钉子壁。
“那你会因为这个生她的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师傅的气?”
“你不生气?”
“不生气。”他摇摇头。
“那如果,你师傅真的毁了你的清白,你会恨她吗?”
“我为什么要恨师傅?”陆夭莫名其妙,“不过她是师傅,她只能和师爹那样子,但是师傅又说她不会娶师爹。”
没娘没爹而且被一个心思不单纯的女人养大,果然不能指望他有多正常。“陆夭,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侵犯自己清白的行为不感到生气,除非这男人是个『妓』子『荡』夫,否则就只有一种情况。”
“什么?”
“你喜欢你师傅。”
“我本来就喜欢师傅。”
“不,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你真正的那种喜欢,是要和她天荒地老,一生一世。”
“我本来就是啊,我会一辈子都跟着师傅。”
钱秋水『揉』了『揉』眉心,抬眼见到已经走到了清河坊的牌坊下,他转过身去对一个小侍指了指牌坊过去不远的一家铺子,“去给我弄一鼻烟壶的薄荷水来,和他说话真的是能累死人。”
“陆夭,我拜托你从你的死胡同里钻出来吧,既然喜欢她,既然要和她过一辈子,你就嫁给你师傅不就皆大欢喜了?”
“嫁,嫁给师傅。”陆夭结结巴巴,“我从来没想过。”他摇了摇头,再说,他又不是师傅喜欢的秋水为神玉为骨的白玉美人。
钱秋水接过鼻烟壶嗅了好几下,“现在开始想,走了这么多路,我也有些乏了,我们去茶馆喝口水。”
***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才进茶馆,堂里就站着一个女人,一脚踩在椅子上,另一人拍了她一下,“怎么,又有什么新鲜事?”
“那可是,而且是天大的事,我有个远亲从帝都过来探亲,据说,大皇女患上了痨病,连宫里的御医全都束手无策。”
“好好的怎么会得痨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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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
钱秋水和陆夭做了小半刻喝了壶茶便起身离开,“陆夭,记得,从现在起,别把她当师傅看,试着拿她当妻主看,你就可以跟着她一辈子。”
“可是,那不同啊,喜欢妻主是喜欢妻主,喜欢师傅是喜欢师傅。”陆夭『迷』蒙着眼,眨了眨,钱秋水勾了勾唇角,笑涡又很快地消失,“其实,你又真的分得清那有什么区别吗?就好像,你曾经也以为你只是像喜欢一个姐姐那样喜欢她,甚至欣喜地为她和她心系的男子牵线搭桥,可是有朝一日看着她风光大婚,你却心如刀绞,那个时侯你才明白,其实,你早已混淆了自己的心情,分不清她于你,究竟真的只是一个姐姐,还是…”
钱秋水摇了摇头,陆夭看着他的侧脸,突然间恍然大悟道,“钱缪。”
钱秋水被吓了一跳,脸上难得『露』出惊慌的神情,他不觉得会有人能看穿他的心事,半晌,忍不住摇头苦笑道,“为什么对别人的事,你总是这么聪明?”
“我听说你堂姐的男人好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不是吗?不过,她是你堂姐哎,堂房姐弟,是不可以成亲的。”
“我知道,所以,你不可以告诉第三个人这件事。”
“好。”陆夭满满应下,“那你也告诉我,你早晨为什么和师傅击掌?”
钱秋水这次又勾起了一个弯弯的弧度,“陆夭,你已经开始吃醋了,我在想,除了你自己,还有谁会不明白你的心意?”
***
“师傅,我回来了。”陆夭冲进了客院的房间,房内很安静,没有人,他又跑了出去,“师傅,师傅,你在哪里?”
叫了几声没叫来陆九阴,倒是钱缪急匆匆走来,“陆小公子,令师回帝都了。”
“什么?”
“是这样的,我听那来人说,是大皇女身患重症,禁卫军上了广陵堂没有找到令师,打听到令师前往杭州府采『药』,便连夜赶路来请令师回帝都为大皇女诊治。”
“师傅都不等我了。”
“陆小公子,令师不是不等你,她让我转告你,她希望你近几个月都不要回帝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自然会来接你回去,陆小公子只管宽心住在舍下,不消多久,令师定然会来接你回去。”
“师傅。”
“陆小公子,我想令师只是担心大皇女这一病,帝都会起风波,她应该是担心你的安危。”
“是才有鬼,我一个平民,一个小『药』童,能有什么危险,师傅就是不要我了。”
“陆小公子,可是我看陆大夫的神情,不像是杞人忧天,说实话,这两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种神情,似乎真的会出什么大事。”
陆夭吸了吸鼻子,“真的?”
“真的。这样吧,如果你不想一个人住,我可以安排你住到我堂弟院里去,他也可以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