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子这人很聪明,可以说比半数以上的墨者都聪明,很能领会墨子的意思。
但早在适没有来到墨家之前,就有人跑去像墨子告状。
说是:子墨子,告子这人嘴里整天说义,但是却不干义的事,把他开除算了。
墨子却说:“哎呀,他能听我的义,也不算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没有直接反对我的义,甚至说你墨翟的义不对。他只是没做而已,也不能说一无是处啊,还是可以继续教育的。
可能是告子听到了墨翟的评价,收敛了自己的行为,变得开始行义举了。
其实谁都知道告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因为墨子可以举荐人当官……而且举荐去当官的人,一定要有能力、要能讲清楚义、还要能做到义。
虽说不敢说直接让弟子做到大夫上卿之类的职位,但是鲁阳公、阳城君、鲁侯、郑伯、宋公、越王这些人,还要是给墨翟几分面子的。
而且稍微活动活动,让弟子做到大夫那也不是难事。当年就有在郑国当大夫当了几天,认为郑伯根本不行墨者之义,扭身就走的弟子。
所以告子照着墨子喜欢的模样改变之后,直接去找墨翟,直言不讳地说道:“子墨子,我可治国为政,请让我出仕。”
墨子却说:“政务,口能称道,自身一定要实行它。现在你口能称道而自身却不能实行,这是你自身的矛盾。你不能治理你的自身,哪里能治国家的政务?你姑且先解决了你自身的矛盾吧。”
告子可能还是不甘心,又找了几个平日不嘲笑他的同学墨者,跑到墨子身边说:“告子这人,已经开始做义事了,这是个能行义举的人。”
墨子则说:“不一定啊。告子这人行义,就像是踮起脚尖让自己变高、躺下之后让面积增大。不可能持久啊。所以我不准备让他出仕。”
这一句话,就算是断送了告子的出仕为官梦想。
进入墨家的、跟随墨子学习的,很多人初始之时就是为了混个小官小吏,但是墨子用教育的方式让他们懂得了行义。
而平民出身的人物,从墨家起步,竟有墨翟举荐的方式做官算是唯一可用的选择。
毕竟除了墨翟的面子外,还有不少墨家的人物在外做官、或者本身就是贵族,道路很多。
当时胜绰叛逃的时候,很多墨者就凭告子之前做的这几件事,认定告子的叛逃是迟早的。
告子也不以为意,讨厌他的墨者很多,可他终究还是觉得墨翟的学问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等到开除胜绰之后的墨者十五天大会之后,墨者内部初步改组有了各项部门之后,告子的希望又重新燃起。
他希望有权力,而不是为了做官的俸禄,只是为了那种拥有权力的感觉。
墨者内部的这些职位,虽说得不到太多俸禄,可是终究是有权力的。
在一个,告子的人性观是“人的本性没有善恶”,和适的想法有些类似的地方,也和适一直悄然改变的墨者所秉持的人性观极为相近,因而他还是喜欢在墨者内部。
选七悟害的时候,告子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禽滑厘、摹成子、公造冶这些人,论能力、学问、行义、威望,都要强于自己,所以他算是心服口服。
墨者人数不多,各部部首倒是齐全,一共三五百人,一堆部门,告子觉得混个部首也稍微有些难,但也混了一个吏长的职位。
他是以言辞著称的,除了巨子之外,适没来之前辩五十四为首。
造篾启岁也算是善辩,但是话语繁复有时候不得要领,比起告子要差一些。而造篾启岁前往巴蜀的时候,告子本身也不愿意做这件苦差事,对于选了书秘吏的人前往巴蜀一事他也没有反对。
可是如今新成立了一个宣义部,辩五十四又做墨辩一职,告子信心满满地认为这个宣义部的部首完全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谁曾想名单一出,竟然是才来到了墨家不久的适,这让告子极为不满。
此时墨者内部的纪律还不是太严苛,活泼而又不失严肃,人数也不太多,内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在墨者大聚之中表现出来,或是通过书秘吏传达上去。
只是告子对适担任宣义部部首一事极为不满,完全不可能通过书秘吏将自己的不满转达给墨翟,于是便直接去找了巨子,说出了自己的不满。
屋外的树下,聚集了不少人,适并不在,他带着宣义部的几个人前往啮桑乡处理一些事还未归来。
树下,墨翟、禽滑厘等人俱在。
告子跪坐于地,一如从前那边直言不讳地说道:“宣义部部首,需要口舌锐利,能够讲清楚墨者的义。先生认为我行义不能持久,但是却也认为我能说清楚先生的义。既然这样,难道宣义部的部首不该是我来做吗?”
“难道先生认为,我的口舌不如适吗?他的言辞极为粗俗,甚至不懂雅语,反倒是和那些粪土稼穑的农夫之辈讲的清楚,恐怕并不能很好地传播墨者之义。所以先生难道不认为自己错了吗?难道我的口舌真的不如连雅语都不会的适吗?”
告子本来以为墨子会讲一番道理,至少也会安抚一下自己,哪怕自己做不到宣义部部首,但至少做个部介也有可能。
却不想,墨子直接回绝道:“是的,我就是认为你的口舌不如适,所以你不能胜任宣义部部首的职责。难道你不记得当年儒生程子来与我辩论时我的那番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