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惠摇头,“印板归你,往后是否要再版,也全权交由你决定,我只要这二十套银花五色笺。”
“那晚辈只收您纸墨本钱,不算工钱。”这兰谱往后再刊,所挣之利,已远超工钱了。
“工钱该算便算,你已经帮我许多,怎好再占你便宜。”
“您将印板留给我,便算工钱了。”胥姜也不等他再拒,便拍板道:“就这么说定了。”
随后将纸铺到他面前,“您看这版要如何排?”
话头被扯走,温惠也只好顺着她琢磨起排版来,工钱的事便这般抹过了。
待温惠自书肆离开时,已近晌午。
一片暗云兀地飘来,掀起一阵狂风,随后豆大的雨点猝不及防地砸下来,将路上行人砸得四下乱窜。
“梁墨,快给去温先生送伞。”
“哎。”梁墨拿着伞匆匆忙忙地追出巷子。
胥姜迎风而立,衣袂飘然,茵茵见她似要飞去,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劝道:“姐姐,外头风雨大,咱们进屋吧。”
胥姜回头冲她一笑,“好。”
————小风吹过————
楼云春抵达皋兰后,与河西军汇合,他在皋兰停留三日,通缉捉拿赵秀。
在缉拿过程中,顺手捡了赵秀扔下的浮尸,当衙役将浮尸带到楼云春面前后,浮尸才猛然觉悟,明白的赵秀的计谋。
赵秀早已和楼云春勾搭上了,他们是一伙儿的!
浮尸对上楼云春眼底千丈寒冰,只觉此命休矣。
在得知赵秀已携突厥人逃出皋兰地界后,楼云春送别会宁与乌兰关护送的士兵,跟随河西军前往凉州。
此去凉州,快马加鞭不过四五日,楼云春并未懈怠,他要尽早与河西节度使柯芎汇合,将一切布置妥当,然后去接应赵秀。
也不能真让他把命丢在塞外。
而去凉州这一路,再没遇到过刺客,沿路经过各州县,偶尔听闻有匪窝被剿灭的消息,韦一诺这把刀果然好使。
塞外风沙摧人,楼云春犹如被雕琢出的砂岩,越发沉稳从容,只是心底那份渴望却越来越强烈。
他想回家了。
————倒霉蛋分界线————
赵秀一行被追出皋兰,沿着凉州辖地边界,去往安西都护府。他带了楼云春给的信物,到安西四镇后,可得安西都护府庇护,自由出入安西四镇,随后前往北庭。
楼云春的目的很明显,他想让让河西都护府与安西都护府联手,将郭元振封死在北庭。郭元振想突破封锁,除动用武力外,只能与人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的对象,除京城各贵族外,便是突厥和吐蕃。
而如今他与京城的联络被截断,吐蕃又被安西都护府隔绝,唯有与之相邻的突厥是破局之刃。
此时赵秀若带着突厥人求其合作,那么将其诱捕的机会更大。
只是这突厥人精明,要想让他完全信任自己,还得好生磨一磨。
而这信任嘛,总是建立在同甘共苦之上的,所以赵秀借由躲避官兵的借口,将突厥人拐上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眼下众人被沙尘暴逼进一座废弃的洞窟,由骆驼堵着洞口,才勉强堵住风沙。
“呸呸呸。”赵秀吐出嘴里的沙子,随后找出水袋灌了一口水和沙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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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这一路太缺水了,不敢浪费半滴。
“给我……给我喝一口。”突厥人朝他伸手。
赵秀看了他一眼,随后嫌弃地将水囊递给他,“没多少了,省着点喝。”
突厥人接过水囊,迫不及待地张嘴倒水,那水洒得倒出都是。
赵秀看得心痛,忙上前抢过水囊,骂道:“漏得到处都是!你下巴也被扎洞了?”
那吹哨人已被赵秀扔了,怕惹恼这人,这人也把自己也给扔了,突厥人忍着没还嘴,只转了话头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赵秀擦着囊嘴,头也不抬地说道:“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北庭,去找郭元振。”
“那为何要走这条道?”在皋兰时分明可以往北,由突厥去北庭。
“嘿,你以为老子是自愿走这条道的?”赵秀眉毛一竖,恼火道:“没见现在官兵四处搜捕咱们?我往上凑,不是找死么?”
“那是在追捕你。”又不是在追捕他。
赵秀将水囊一揣,喊道:“梅二,将这个白眼狼给老子扔出去!”
“好嘞!”梅二二话不说,拉了个人过来,将突厥人架了起来,还招呼守在洞口的人招呼道:“把骆驼挪开。”
“哎!哎!哎!放下,放下!”突厥人忙抓着梅二的手,对赵秀说道:“你要是把我扔了,谁同你去见郭元振?”
赵秀盯着他半晌,随后对梅二挥了挥手,梅二立即又将人扔回去了。
突厥人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再定眼就对上赵秀阴恻恻的脸。
“怎么,不装傻了?”
“你留下我,不就是因为我还有用?”突厥人问道:“说吧,你为什么非要拉着我去见郭元振?”
这是突厥人想了一路的问题。
突厥人多疑,自己若是说得爽快,反倒令他难以信服,所以赵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同他讲起了条件。
“不如这样,咱们一人提一个问题,对方必须回答,且不能说假话,如何?”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假话?”
赵秀想了想,对着洞窟内的壁画,竖指正肃道:“我对天女起誓,说假话之人,必定亲族具丧,家破人亡。”
中原人重宗族孝道,能以宗族亲人起毒誓,突厥人心头信了几分。
赵秀看向突厥人,“我已起誓,你呢?”
突厥人以手托胸,说道:“我对狼王起誓,若说假话,必定被狼王抛弃,死在战场!”
他起完誓才发觉自己竟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赵秀的提议,顿时有些自恨。
怎么又着了他的道了?
“好。”赵秀却很满意,他兴致勃勃地问道:“那我先问,你是突厥哪个师的?”
“不是我先问你的吗?”
“这里谁做主?”
突厥人深吸一口气,憋闷道:“鹰师。”
“哦——”赵秀拖长声调,“听闻突厥最强的是虎师,其次是豹师,最后是鹰师,你这……”
他将突厥人上下打量了一遍,“难怪被人杀成这样。”
突厥人差点呕出一口血,怒道:“鹰师是突厥人最多的jūn_duì,只是负责的军务和所擅长的事和虎师、豹师不同而已,况且咱们勃律部是鹰师中最强的,你再口出狂言,信不信我……”
“你什么你?你都成这样了还能怎地?”赵秀眼看自己要将人气个好歹,立马缓了语气,“这么小气做什么,咱们中原有句话叫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说你与其跟我生气,还不如磨练磨练多长个心眼,免得下次又遭人暗算。”
突厥人气得说不出话,心头暗道:他若脱困,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人吊起来抽个几百鞭,专抽嘴!
他在心头将赵秀抽了一百八十鞭,稍稍平气后,硬邦邦地问:“你的问题我回答了,你的呢?你为什么要带我去见郭元振?”
“我啊。”赵秀望着天女像合手一拜,看向突厥人,“我是为了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