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方。”
两人顺着主街拐进一处巷道,走了百十来步,便见到一排矮档,满满当当地挤在狭窄的巷子里。
倒真比西市清静得多,没人打围,几个选货的人看着也像老主顾,买完就走,十分利索。
“这就是了。”老妇朝里喊道:“奎娃子,来客哩!”
“哎!”奎娃子三十来岁,生得皮肤黝黑,矮小精瘦,却瞧着十分干练。他一见老妇便笑,再同胥姜打了个招呼:“娘子好,要看点什么?”
胥姜一见他,又见这满巷子货物,莫名想到《鬼话》中有囤货之癖的鼠精,忍笑道:“东家好,我想看些山货。”
“那您可来对了。”奎娃子用脚扫出一条路,将她请进去。“娘子想买什么样的?冬菇?冬笋?近来还有些山药、嫩葛根也不错。”
“葛根?葛根我不要,我要葛粉,有么?”
“有!”奎娃子钻到档位后,提出一只麻袋,解开系口的麻绳,说道:“葛根分粉葛和木葛,粉葛白,木葛黄,咱们这是粉葛,您瞧,这粉多白多细,冲泡出来又透又亮,保管好吃。”
胥姜沾了点粉子尝了尝,确实不错,“记五斤。”
“好嘞,葛粉,记五斤。”奎娃子拿出一踏纸,用碳棍记上。
胥姜目光巡视,却忽然见到一排小瓦瓮,上头贴着红纸,上头写着各类菇油的名称。
老妇笑道:“这便是我用娘子教的法子熬的,家中菇子多,便一样都熬了些,放在奎娃子这里寄卖。”
胥姜拿了一瓮榛蘑油,揭开封口一闻,香气扑鼻而来,她眯了眯眼睛,笑道:“是这个味儿,真香。”
“谁说不是呢,用这个拌面,我家老头子可吃一海碗。”
“好卖么?”
“刚卖不久,一天能出个三五瓮。”
“阿婶家中菇子还多么?”
“这些日子正是出菇子的时候,日日上山寻,每次能寻一大篓子。”
胥姜心头有了主意,便与她打商量,“阿婶,你看这样可好。你这些日子捡的菇子,我都包了,只是要熬成菇油,如这般分装,你算着看,卖我多少钱一瓮合适。”
老妇一喜,“娘子都要?”又忧虑道:“可不少哩。”
胥姜点头,笃定道:“都要,你只管给价。”
“奎娃子,你来替姑算算,这菇油本钱多少一瓮,咱们好给娘子一个实在价。”
“好嘞。”奎娃子抱着算盘过来,打得劈啪作响,“瓮子、清油、各类佐料,菇子便按新鲜菇子二倍价来算,一瓮成本要……二十五文。”
与胥姜估算的相差无几。
老妇听他算完,对胥姜道:“娘子,这菇油的法子是你教的,我不能亏你,可又不能亏自己,你听这样如何,我一瓮卖你三十五文。”
每瓮挣十文,不算多,胥姜点头答应了,“成交。”
老妇松了口气,又问:“娘子何时要?是来这集市里自取,还是我给送上门?”
“送到永和巷槐柳街里的斩春书肆即可,随时都可以,银钱现结。”
“好!家里已存了二十来瓮,明日便可给你送过去。”
“这几瓮也一起罢。”
“好。”
奎娃子见买卖成交,也替他姑高兴,“今年姑可不愁过冬了。”又问胥姜,“娘子可还想再要些什么?”
胥姜一一看了,又要了几斤冬笋、百合、干菇、黄花菜。
“听阿婶说,阿哥有卖水产?可否领我看看?”
“当然可以,来,往里头走。”奎娃子领着她往巷子里头去,只见里头没有摆摊档,而是齐齐放着一排水缸。
水缸很大,看着装两个成人也绰绰有余,胥姜数过去,一共有八口,每口上头都盖着竹笠。
“都有些什么?”
“鲤鱼、鲫鱼、鲢鱼、鲈鱼、鳖、蟹、鳝鱼,还有盆沙贝。”
“沙贝?”沙贝通常指甲盖大小,很难清洗,肉又少,价又贱,多放两日就发臭,所以很少见着人卖。
“娘子可要看看?”
“看看。”
奎娃子从水缸脚下端出一个木盆,里头用清水养着半盆沙贝,那水看着清,想必已吐过几次沙了。
“这东西麻烦,也卖不出什么价,本是有人定了才去找的,结果那人又说不要了,白耽误功夫。”
“放几天了?”
“两天,不过娘子放心,我半日就换次水,死的也淘出来了,又吐了这两日的沙,内里干净,现吃正好。本想着没人要就留着自己吃,若娘子有意,我就折卖给你,收个本钱回来。”
“那就都给我吧。”沙贝用来吊汤、干炒,都鲜甜。
“好嘞,这一盆算你三十文。”
胥姜又看了看鱼,鱼倒是个个都肥美,可曹大娘今儿送了她糟鱼,便不用再买了。秋蟹倒是可以要几只,配着曹叔送的薯酒,想必滋味甚美。
“再看看蟹。”
“好嘞,看看蟹!”奎娃子走到最里头的大缸前揭开竹笠,一阵“沙沙”声立时穿进人的耳朵。
胥姜凑近一看,呀,密密麻麻的一缸,再仔细一瞧,个头都挺大。
“这时候的蟹要比中秋前后的瘦,可仍旧鲜甜,还便宜,吃的人也不少,娘子要不也来几只?”
“多少钱一只?”
“母蟹二十,公蟹十五。”
“公、母各来四只,要青壳、圆肚、鲜活的。”
奎娃子赞道:“娘子是行家啊。瞧好吧,我给你逮的保准你满意。”奎娃子拿来一把干草,稳准狠的逮出八只蟹,拿干草利落的一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将蟹五花大绑,齐溜溜的穿成了一串。
“娘子瞧着如何?”
胥姜接过一看,果然个个肉厚膏肥,连大小都一致。
她满意的笑了笑。
“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