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铺好床,往被褥里塞了两个汤婆子。
顾伯礼脱了外袍挂在搭衣架上,忽然见内侍抬手揭去了脸上假面,露出一张分外熟悉的脸……
“河、河三……”顾伯礼吓得后退两步,一屁股撞到屏风上,差点将屏风撞倒。
“嘿嘿,小人河三,见过小殿下!”河三顶着一张和蔼慈善的脸,冲顾伯礼一边作揖一边笑。
他不笑还好,一笑,吓得顾伯礼越发胆寒。
“你、你要做什么?”顾伯礼被屏风挡住,双腿有些发软。
河三是顾秧身边的老奴才,最擅使些个狠辣的手法折磨人,顾伯礼亲眼见过他“温柔地”给人剔骨。
见顾伯礼这般惧怕,河三知道他还记得在王府的“偶遇”。
他咧嘴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纸包,双手递到顾伯礼面前。
“亲王托小殿下帮个忙,办好了,大家都受益。”
顾伯礼没有去接纸包,他警惕着盯着河三,倚着屏风让自己能站稳些。
河三见此,逼近一步道:“小殿下,还请收下。”
“是毒药?”顾伯礼问,心跳如擂鼓。
河三一笑:“奴才早说过,小殿下聪慧,绝非池中物!”
顾伯礼想起他让人将贺礼送去紫宸殿,姑姑非但没收,还嘱咐他“当心那些入口之物,仔细验过之后再吃”,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心。
他捏紧了拳头,压低声音质问道:“母亲这是要一箭双雕,将陛下和儿臣一并置于死地么?”
且不说他愿不愿意毒杀姑姑。
就算事成了,他作为投毒凶手,难道还能逃过一死?
母亲……真的就如此不在乎他么?
如此不在乎么!
河三却笑得不屑:“小殿下多虑了!若是陛下身亡,亲王即位,到时候您就是这大凤朝的储君太子爷,谁还会去追您的责?”
顾伯礼在心里嘶吼:我会!我良心不安!
姑姑没有因为他是顾秧的儿子薄待他,他不能恩将仇报。
“河三,你最好速速离宫,今夜之事我就当从未发生过!”
他念及mǔ_zǐ情分没有高声喊人,留河三一命,算是仁至义尽。
“也劳烦你回去告诉母亲,若再行此事,我必告诉陛下!”
河三听了,面上带着恭敬的微笑,声音却如尖刀直刺顾伯礼心田:
“小殿下,亲王说,秋猎前陛下赏的一盘银子,您院里婆子正好采买了三日物资……若是陛下知道您如此算计,不知还会不会留你在宫中?”
如果说,顾秧以前的种种冷漠、苛待是将顾伯礼一次又一次的推入风雪中,那么刚刚那句话,则是将他彻底推入了黑暗的深渊。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胸腔深处升腾起,随着血液逐渐游走全身,直至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暴起鸡皮疙瘩……
顾伯礼愣了许久,忽然站直了身子,单手负于腰后,高昂着头颅,声音异常镇定、决绝:
“回去告诉醇亲王,今夜之后,mǔ_zǐ缘尽!若再来叨扰,我必将此事告知陛下!”
“小殿下这是……”河三还想再劝。
“还不滚!”
顾伯礼一甩衣袖,怒而转身,高声道:“难道你想见识见识宫中禁卫的战力?”
河三面色一凝,嘴角嚅嗫了几下,最终没说什么,将药包留在几案上,戴上假面潜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