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陛下嗓音清亮的声音:“符离哥哥,要不你入朝做官吧!你读了那么多书,品行端方,一定是个好官!”
那声音如潺潺泉水流经烈日暴晒的荒漠,在滚烫的黄沙中激起了“哔哔啵啵”的爆鸣声。
季符离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好,我要做吏部侍郎。”
“成交!”顾浅相当满意。
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季符离果然君子端方!
然而就在她刚迈出寝殿门的时候,一股蛮力将她拦腰箍住……
一分钟后,顾浅捂着微肿的嘴唇落荒而逃。
季符离单手负在腰后,眉眼落寞,笑得狠戾:
“他不挟恩图报,我要。”
——
季符离动作很快,将钥匙宫牌账册等物件一并交与吴大监,天黑时抱着盆墨兰花出了清思殿。
吴大监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觉得天要塌了。
女帝自落水醒来就有意无意地疏远他,他只好去抱季郎官大腿,免得时间久了被罢了大总管职位。
季郎官突然要离宫,他也不敢追问原因,命人赶紧收拾好季郎官的私人物品,匆匆搬上了马车。
“不必,那些东西原也不是我的。”季符离铁青着脸,甚至不愿坐宫中马车。
吴大监一脸尴尬追上去:“季郎官怎的同老奴也生分了?大家十几年的交情,外头黑灯瞎火,就让老奴送您一程吧!”
季符离默了默,轻叹一口气道:“如今我已不是大郎官,与庶人无异,不敢劳烦大监。”
吴大监听得心惊胆颤,他一副揪心的模样:“哎唷……季郎官快别这样想,小两口哪有不吵架的?再说了,您又不是才知道咱们陛下的脾气性子,同她呕什么气?”
季符离笑得有些破碎。
这还是……他第一次同她怄气。
可惜她并不知晓。
十几年来,他在她面前一直温雅守礼、不争不抢,难怪大家都认为是陛下不讲道理要赶他出宫。
他并不想解释。
原就是她亏欠。
从今往后,他将以另一种身份护着她,让她无法忽视。
“季郎官,您身子骨健壮不怕冷,可您手里这盆兰花可娇贵得很,夜里叫风一吹,明儿个就趴了。”
吴大监半劝半推的将季符离送上马车,又悄悄将他的宫牌塞了进去。
清思殿离宫门很远,季符离将烛火掐灭,车内一时陷入无边黑暗。
他端坐着,闭眼沉思。
十五岁入宫,他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陛下开蒙、读书、登基、大婚……一恍眼,竟过了十六年。
这十六年里,陛下待他算不上好,只比宫中的内监强些。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冲他笑语盈盈地问“你怎么来了”,还说“不必试了朕相信季郎官”……他才发现,原来他也可以同她琴瑟和鸣。
只是情深恩爱的时光太短暂,快得他都没来得及好好珍惜就溜走了。
季符离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若不是他选择了退缩,也许就不会出现今日的局面。
他后悔当时没看清内心,错过了她的情意。
现在想想,她当时拖着痛脚来看他,想必是极失望的吧……
马车经过东面宫门时,季符离听到侍卫的声音:“大将军这是提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季符离心中一哽。
岑沐年近日常宿宫中,宫门守卫如今都用“回来”形容他入宫了。
“停车。”季符离冷冷道。
他撩开车帘,冲岑沐年说:“大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
宫墙下立了两道颀长的身影。
一道飘逸出尘,傲如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