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头毒辣。
东方颀站在阳光下,如丧考妣。
自那夜之后,他的贴身玉佩一直没有找到,女帝对他态度忽然转变,昨日又叫他同去醇亲王府……
这三件事连起来,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女帝知道了他和顾秧私通。
说不定,那晚撞破他俩的就是女帝本人。
按照女帝的火爆脾气,应该当场叫禁卫抓了他俩,一个剜目灌铅、一个剥皮活埋才对。
可为何她选择隐忍不发?
陛下放过顾秧,也许是因为醇亲王她于朝廷于社稷有功,这些年替陛下包揽了许多事务。
那陛下放过他,又是什么原因?
她当真对大哥情深至此,因为他俩肖似而放过了自己么?
东方颀闭上眼睛,脑海中关于女帝的影子有些模糊……
是了。她醒来后性格大变,衣着喜好变了,妆容也变了……像是对过去做了告别。
“皇夫。”
一声轻呼将东方颀的思绪拉回现实。
是季符离。
他一袭深灰色轻纱长袍,腰系明黄色锦缎,撑一把竹青油纸伞拾级而上,宛若避世仙人。
东方颀朝季符离微微点头颔首,算是回礼。
二人虽然同住后宫,却难得见面。
上次同场还是因为女帝寿诞游湖,众郎君齐聚画舫享乐……
东方颀的呼吸突然一蹙。
会不会是那日酒水中所下毒药分量过重,所以她才头痛失控坠落湖中?
那……他下毒之事,陛下是否知道?
“皇夫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先去偏殿歇息?”季符离问他。
“不必。”东方颀神色冷淡,“往日都是陛下等我,今日换我等她。”
季符离愣了下,没说什么,迈步进了殿内,他身后宫人端了一盘子书卷跟着。
东方颀望着季符离飘逸的背影,眼底浮起阵阵寒光。
若不是季符离突然整顿宫闱将长乐殿宫人半数更换,他也不至于像一只金丝雀被困在宫内,既收不到宫外的消息,也无法将消息递出去,只能干着急……
看着季符离背影翩然进了内殿,东方颀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失宠。
他身为皇夫来见女帝,须在门外候着,而季符离却可以直接进去。
紫宸殿宫人似是习以为常,无人拦他。
陛下冷落季符离多年,忽然如此宠幸,是因为自己伤她太深吗?
东方颀突然感到很烦躁。
……他们不应该这么心急的。
若是再等上一等,只要等一等,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局面就不会像今天这样。
本来女帝身体经过慢毒经年累月的侵蚀,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若非万寿节那天落水昏迷惊动了赵太保亲自侍疾,撤换了她身边所有负责饮食的宫人,他们还能继续投毒。
如今,投毒没有路子,他和顾秧的事又被女帝发现,情形一下子变得对他不利起来。
事情的发展就这样朝着他看不懂的方向疾驰而去,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东方颀甚至都不知道为何短短几天之内,这头顶的天就变了。
女帝变了,顾秧变了,季符离变了,连长乐殿的宫人都变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大势正在离自己而去,那种无法言说的、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恐慌逐渐向外蔓延……
“皇夫,陛下有请。”
东方颀定了定神,收回思绪,摆出一副清冷姿态,抬腿步入紫宸殿内。
他要保住自己,他要保住东方家。
花厅里。
女帝与季符离坐在同一条美人榻上看书,女帝神态从容边看边写,时不时向季符离请教。
季符离神色从容,看向女帝的眼神满含宠溺。
两人岁月静好,宛若寻常夫妻。
不知为何,东方颀竟然感觉陛下今日的妆容有几分惹人遐思……
他一定是疯魔了!
东方颀准备的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拜礼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