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细雨蒙蒙,疾驰的马儿带来了丝丝寒意。
古淮良一把扯过大氅,将许君剑裹得严严实实,仿佛要将所有的风雨都挡在外面。
他身上冒着汗,却不顾自己的湿冷,眼中只有许君剑的安危。
古淮良这几日以来,几乎未曾好好休息。
不断飙升的死亡人数像一座座沉重的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只能借酒消愁,让烈酒暂时麻痹自己的神经,忘记那些惨痛的画面。
然而,每当清醒过来,心中的痛苦和焦虑却愈发强烈。
此刻,他紧紧地搂着许君剑,炽热而湿润的呼吸声在许君剑耳畔响起。
许君剑的背靠在古淮良结实有力的胸膛上,他感受着古淮良的心跳和体温,心中的慌乱渐渐平息下来。
他不再挣扎,而是闭上了眼睛,开始享受这一刻的雨中狂奔。
马儿似乎也很久没有如此畅快地奔跑过了,它在古淮良的驾驭下,载着两人,在风雨中奔腾而去。
雨水打湿了马儿的鬃毛和皮毛,却未能减缓它的速度。
终于,在一片广袤的平原上,两人停下了脚步。
马儿累得直喘气,古淮良也累得满头大汗,雨水冲刷着身体和心灵,一切烦恼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此刻的他们,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只有彼此的存在和陪伴。
从这片广袤的平原望去,影影绰绰的群山宛如一位睡意未醒的仙女,静静地躺在天际,披着蝉翼般的薄纱,透出一种神秘而深邃的美。群山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是在脉脉含情地凝眸不语,诉说着古老而悠长的故事。
“我们到了。”
古淮良翻山下马,然后将许君剑扶下马背。
他披着大氅,在古淮良身边坐下来,两人并肩而坐,成为了这片天地间最和谐的画面。
古淮良抬头眺望远方,感受着微风拂面,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宁静与豁达。
“今天天气不错,”他随口说道,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别有一番风味。”
许君剑低着头,似乎在沉思,并未作答。
“你常年住在后山,想必从未到这里来过。这是四帝台,在这里,可以鸟瞰整个古淮国。”古淮良随手掐了根狗尾草,用狗尾草指着东边的天彧山,介绍道,“那是天彧山,据说住着神仙。不过那些神仙啊,占着茅坑不拉屎,什么狗屁神仙!”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和不满。
许君剑闻言,轻轻抬起头,目光随着古淮良的手势望向远方,那里一片漆黑。
古淮良继续介绍着:“西边是攻离山,据说五百年前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战争,后来便成了三界禁地。进入攻离山的人,无一生还。”
“攻离山之战,”许君剑抬眸,淡淡说着,“……我听说过。”
古淮良微微颔首,又指向南边的不周山:“南边是不周山,一块修炼宝地。九年前,父皇和大哥就是在那座山请出第一驱魔人白夜,护了古淮国这么多年的平静。”
最后,古淮良指向北边的羽山:“那座山就是羽山,山脚是招祥寺,是大哥出家的地方,也是上次我们去寻双生花的地方。”
“晨羿,看见那一股股黑色浓烟没有,那是城北郊区,原本是古淮国最美的地方,”古淮良眼中似乎有光,“以前每逢三月,万物复苏,灵瑶都会拉着我和乐允到那里去放风筝。”
许君剑目光清冷,静静地听着。
“而现在,那里是用来烧尸体的地方,黑雾笼罩在上空,令人作呕。我在运送尸体的时候,经常远远便听见火堆里传来凄惨的叫声,即使知道有人尚未断气,却没人出手相助。”讲到这里,古淮良突然低下头,他的拳头紧握,眼里充满怜悯,“这些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与其继续忍受病痛折磨,还不如早日让其解脱!”
“那片土地曾是北安国。”许君剑语气漠然。
“现在也是北安国。”古淮良转过身,他双手握住许君剑的肩膀,安慰一般说着,“古淮国虽杀了你的父母亲人,但却没有伤北安百姓分毫,北安人在,北安国便在。”
这番安慰无疑是苍白无力的。
“古淮良,何必自欺欺人呢。”许君剑冷冷一笑,沉默须臾,再抬起头时,眼中充满了恨意,“北安国早就不存在了!”
雨点逐渐大起来,顷刻之间,已经由蒙蒙细雨变为滂沱大雨。
许君剑微微仰起的脸庞,泛着点点湿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但,那绝美空灵的容颜,却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柔弱的,让人心痛。
他道:“如今,北安人已经忘记了历史的耻辱,他们在古淮国安居乐业……”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而我许君剑,”他眼里的光芒比这雨还要寒冷,甚至逼近一步,几乎贴了上来,问古淮良,“ 凭什么要去救自己的仇人呢?”
大雨肆意倾泻,冲刷着整个古淮国。
“他们只是放下了过去,继续过自己的生活。”古淮良摇头,他一时情急,猛地抓住许君剑的手臂,“晨羿,他们何错之有?”
“那我又有什么错?!!”
许君剑猛地推开古淮良,他双眼通红,犹如一只洪水猛兽,已经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