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剑抬眸,发现自己的竹笛竟被古淮良握在手中。
“这‘晨羿’二字刻得不错,但笛子太普通。”
笛子正在古淮良手里转圈圈,几圈之后,他握着笛子,在床边坐了下来,一脸戏谑:“叫声哥哥,回头我送你一支更漂亮的。”
许君剑伸手想去拿,古淮良偏不给。
“你如此宝贝这笛子,老实交代,到底是哪家姑娘所赠?”
古淮良打量着手里的笛子,似乎握住了许君剑的命脉,莫名有些兴奋。
许君剑不想说话,他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准备起身去夺笛子,但古淮良坐在他旁边,本就有优势,眼看就要拿到笛子,古淮良却故意稍稍把笛子往上一抬,让许君剑扑了个空。
古淮良面带笑容俯视着他,不说话。
许君剑在那笑容里读出了“不交代就不给”的意思。
他重新躺下,轻轻闭上双眼。
沉默须臾,等许君剑再睁开时,双眸明亮了许多,似乎已经将梦魇抛之脑后。
“普通物件而已。”
许君剑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梦里那些咆哮都是真的。
“情不附物,物岂碍人。”古淮良明显不相信,他俯身凑到许君剑跟前,语气似在提醒,“晨羿,说谎可是不对的哦。”
许君剑时时刻刻将这竹笛带在身边,上面还刻有他的名字,想必这送笛之人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古淮良很想知道这笛子的来历,但见许君剑额头布满汗珠,脸色发白,仿佛一尊寒冰般冷冽,他忍不住心一紧,也不再过多为难,只将笛子还给许君剑,然后起身走向桌旁。
蜡烛被点亮,屋子明亮了不少。
烛光下的许君剑,更显白皙,可这紧促的眉头,又让许君剑看起来有些羸弱,像大病初愈。
“你真是怀川的侍从么?”
古淮良端着一杯茶走过来,把茶杯递给他时,将许君剑上下左右看了个遍,认真思考一番后得出结论:
“我见许多事情,怀川都会遵从你的意见,哪有主人听侍从话的道理?”
“怀川于我有救命之恩。”许君剑呡一口水,嗓子感觉好多了,语气也稍微温和了许多,“所以我一直追随他。”
“哟,竟有这事!”
古淮良见杯中还有半杯茶,像是不忍心浪费一般,将那杯中茶一饮而尽,然后重新在许君剑身边躺下,他偏身过来,明目张胆地盯着许君剑的侧颜:
“跟我说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怀川是如何英雄救美的?”
“你不用好奇,”许君剑的表情平静如古潭无波,淡风般的眼眸波澜平静,“我没有故事,也不想认识你。”
又是往常那冰冷的语气,许君剑看都不看他,转过身去,只留给古淮良一个单薄的背影。
“晨羿,你不想认识我,我偏要让你认识我。”
古淮良明明是被拒绝了,却感觉这是许君剑欲迎还拒的表现。
“你听好了,我叫古淮良,当然你也可以温柔地唤我为谦奕。我家一共五个兄妹,我排行老三。”
古淮良伸出修长的五根手指,他透过指缝盯着许君剑绝美的背影,一时竟看得有些入神。
定了定神,古淮良对许君剑说道:
“大哥叫古淮慎,他做事严谨,有勇有谋,是我们兄弟几人中最像父亲的人。”
讲到这里,古淮良脸上忍不住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都说长兄如父,从小到大,大哥就像他的父亲,也是他的天。
似乎只要有古淮慎在,古淮良就可以肆意游山玩水,没心没肺一辈子。
但就是这样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却在太子大典上轰然倒塌了。
想到这里,古淮良神色黯淡了些,他握紧双拳,下一秒,又泄气般松开了手。
“二哥古淮洲擅长带兵打仗,却不喜欢处理人情世故,成天板着脸,外人避之不及。虽然大家都怕他,但我知道,他其实很善良。”
善良到喜欢百里萱十几年,却至今不敢开口,就是怕伤害了百里萱。
但古淮良不明白的是,既喜欢,又为何不敢开口?
虽然百里萱一直钟情于羲和,但古淮良坚信:
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古淮洲是善良,但也懦弱。
“四弟古淮辛最贪玩,从小到大惹了不少祸,反正以后你来找我玩的时候要注意点,千万别被他给带坏了。”古淮良冷笑一声,继而声音变得温柔了些,“四弟虽然顽劣,但也是我们这几个做哥哥中,最疼爱灵瑶的人。”
“灵瑶就是五妹,”古淮良感到背部有些疼痛,他顿了顿,又继续说,“有一年灵瑶大病,四弟听闻不周山下小溪有横公鱼,食之可祛百病,硬拉着我们几个哥哥去不周山脚下抓横公鱼,说要炖了给灵瑶吃,不料这横公已有百年修为,我们当时年纪尚幼,哪里是横公鱼的对手,差点都成了鱼饵。”
讲到这里,古淮良咬着牙愤愤地说:
“晨羿啊,你是不知道,这横公鱼凶猛得很,裤子都差点给我咬掉了。”
闻言,许君剑的肩膀微微动了两下。
古淮良知道,许君剑这是被他给逗笑了。
他满心欢喜,朝许君剑伸出手,却又在犹豫片刻后悄然缩了回来。
晨羿,现在你已经认识我了。
那么,关于你的故事,我迟早也会知道。
完完全全,一件不漏!
古淮良如是想到。
他盯着许君剑近在咫尺的背影,静悄悄的,又肆无忌惮的。
这个人,美到不像是凡尘该有的男子。温润如玉,浊世独立。
星光璀璨,烛火摇曳。
眼前人呼吸沉稳,应是已经熟睡。
古淮良感到心满意足,他挥手灭了烛光,闭眼睡觉。
很快,房间再次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