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婆婆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得一身鸡皮疙瘩横着冒。我问黄婆婆,那我把它收拾吗黄婆婆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没收拾的话,咱们俩还能好好站在这儿吗我又追问,那我是怎么收拾它的
黄婆婆说,这事还得从头说起。我看你这孩子平时还算是比较胆小,起码是喜欢动歪脑筋,耍小聪明,但是当你跟我刚刚走到最底层的时候,你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你变得非常暴躁,甚至还一度不受我的控制。我听她这么说,一头雾水,我有时候冲动起来是容易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来,但是也没到不受控制的地步吧难道说那才是我的本性吗
黄婆婆说,刚一着地,我就叫你把眼睛睁开,你睁开眼以后完全没有被周围这种和我们的世界不同的环境所吓到,而是好像压根不在意似的,一直在催促着我快点找到胡宗仁的元神。我提醒你不要激动,因为我知道第一次走阴的人,通常都会比较容易激动,但你的表现却真的出乎我的意料。黄婆婆接着说,在路上弯弯拐拐,我曾跟你指,你自己的元神在那边的方向,你爷爷的元神又在哪里哪里,你根本不在意,而是对周围那些不同程度依附在各种元神上的阴人们,表露出一种敌意。
黄婆婆告诉我,虽然你这孩子本性不坏,但是毕竟这么多年都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即便你一直希望心向光明,但是你的内心已经被很多肮脏残酷的现实给占据了,嘴里脑子里想着要相信这个世界上终归是有美好的存在,但是对于那些现实的东西,你却是选择了过目不忘,即便是嘴上不提心里不想,它们曾经在你的生活中存在过,连麻雀飞过都还留个影子,你太过于无法释怀了。黄婆婆这么一说,我还觉得我真有这么点意思,有时候处理了一个案子,尽管结局是按照我起初的预想,顺利的送走或是打散,甚至还安抚好了家属,给了他们一个圆满的结局,但是在这期间,我的确见证了无数人间的丑恶。
举个例子来说,曾经有一次我处理一个中年去世的男人的案子。男人是独居,有个孩子,老婆离婚很久了,也多年不曾联系,但是在处理途中前妻却突然出现,打闹要分得遗产,理由是当初的房子是他们俩一起办到名下的。虽然最后我用了一些法子让这个女人不再纠缠,但是我事后也在想,这个女人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她想要得到她的利益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每当在遇到这些冰冷的法律条例和原本应该温热的人情世故之间,我总是会很愤青地把道德的天平倾向于弱势的一方,而选择性的躲避了一些除去人伦之外的逻辑顺序。于是多年以来,不得不说我的内心填充了不少阴暗,即便我在全部人的面前表现得身心健康,但也永远无法否认我在心底因为我自己愤怒的情绪,而增加了许多负面的能量。
于是我对黄婆婆苦笑着说,虽然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我会如此,但是你说得的确没错。我虽然还没满30岁,但是我恐怕经历了许多30岁的人一辈子不曾想过的经历,社会的残酷人与人之间那些微妙错综的关系,一次次在撞击我的底线,能当场爆发的,我往往都会现场爆发了,例如那次在医院停尸房暴打死者儿子,就属于在我的底线内,忍无可忍。人们都说,当眼睛在黑暗里呆久了,任何一点微弱的阳光也会显得极为刺眼,而我想说的是,像我们这种游走在道德和生死边缘的人,身上已经都挨了二三十刀了,难道我们还会在乎多挨一个巴掌吗。
黄婆婆说,我让你跟着我走,你偏不这么做,那些阴人有的是报恩有的是报仇,你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去招惹人家,我怕你闯祸,毕竟作为你而言,你是不该跟着我走这次阴的,如果被阎罗察觉,咱们俩都别想回来了。我使劲想要让你跟在我身后别乱跑,但过不了多久你就又冲了出去,根本不听话。我苦笑着说,既然这么不听话,那你为什么还说我表现的很好呢。黄婆婆也笑了,她告诉我说,那是因为在后来,发现我即将控制不住了,于是对着我念了一段清心咒。她说,我听了咒之后,突然就安静沉稳了,这说明我是有佛缘的人。有没有佛缘我自己是不知道,不过当一个人非常暴躁的时候,最需要的是边上有一个长辈来开导指引,而不是强行控制,这一点黄婆婆做得很好,看来我也只吃这一套。
黄婆婆说,后来就比较容易了,我们一路寻找,找到了胡宗仁的元神,但是当那个小鬼阴人朝着我们扑过来的时候,你却没有阻挡,而是顶住任由它来攻击你。我吃惊的问不会吧,这可不是我的个性啊,我一般遇到这种主动出击的,都是先打了再说啊,除非我是胸有成竹拿下它。最后一句是我在撒谎了,因为无论我多么胸有成竹,我也清楚生死有别的道理。对于那些孤魂野鬼,论实力我丝毫不会畏惧,但是我还是会躲躲闪闪,因为我真正害怕的,并不是这些死掉的人,更加不是鬼魂,我是害怕死亡的感觉,害怕那种死后无声无息的安静。黄婆婆接着说,那个小鬼咬得你身上遍体鳞伤,你却还是不还手,把我急坏了,想要来帮忙,但是我知道我根本不是这个阴人的对手,只能在边上大声喊你,想把你喊清醒,别你的魂魄都被咬没了,你也永远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