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楚瑜吃力地拱到木棚边,扒在板缝看外面的骚动。草地上多了几辆简陋的三轮板车,粮草和破布盖住下层的枪支,还有两辆底层铺着厚厚的稻草,上面空着。她绝望地想,她要被活活折腾死了。
大腿枪伤血流不止,又连忙挖子弹。营地里没人会过问受伤,暂时还没有医药。尹楚瑜就在剧痛中反复昏厥苏醒,不知过了几天,再睁眼时,胡凡正用整桶接来的雨水淋她的头。她呛了几口,虚弱地反抗。
他丢掉桶,冷声说:“你发烧了,在给你降温。”
这样降温死得更快!事到如今,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落在这帮人手里,她反正是看不到活着回去的希望,而且回到哪里去呢。她眼前只剩一片黑色,那大概是破灭的颜色。
车轮与鞋子在泥土留下深浅不一的印子,被卢嘉楠沉实的脚印抛在后头的,是密林幽谷中错落残垣断壁的废墟。破败的楼层,草棚,石壁,裹在青灰色的雾气里。上空的积雨云仿佛从来不曾离开。
天空开始下雨,接下来的几天,细雨轻柔绵密。日晴夜雨,断断续续。好像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什么。然后,就在有一场雨后,一双锃亮的皮鞋踏上泥地,在积水里留下两个浅窝。这人站定,细小的眼睛嵌在狡尖的脸上,头发一丝不乱,随后。
无数双布鞋胶鞋皮鞋从他身后倾泻而出,涌入废墟各处,虚张声势地吼叫,肆意践踏侵犯与暴力破碎的声音充溢着各个角落,不断侵凌着逆来顺受的山谷。
未果,有人惶恐来报,没有发现可疑人员,男子嘴角轻微抽搐,攥紧了参差不齐的木板,他几乎能听到那辆黑色的嘎斯24不耐烦的引擎声,烦躁地搓红额头,冷静不下来,指关节握出响声。“继续带人找,下了雨肯定会有足迹。”
胡凡没说话,一步跨入山道边的灌木,向森林深处走去,尹楚瑜空有一腔热血,冲动鲁莽,恐怕是把世界大战当成了学生运动,太过理想主义。去了只会被拉上战场,打根本不该打也打不赢的仗,且不说这违背了神的旨意,这好战的丫头想护也护不了。
尹楚瑜跟上胡凡的步伐,不再说话了,往密林深处走了五六公里,在苍郁的林木中间找到一颗已经枯死的巨树。沿着它最长的根走上七十步,铁锹落地,开始挖掘,掘土三分,铁锹碰到硬物,拨开泥土,撬起一只铁环,拉开,是口枯井。
尹楚瑜知道没得选择,屈身落入井中,胡凡监视四周,尾随其后,井道蜿蜒向南,通往目的地的边境线新站。那个酒吧里妖艳的老板娘正在等着自己的新婚丈夫的回家,尹楚瑜深知要活命,以目前的身份是不可能的。
她手上的筹码,用来自保是不够的,得在筹码用完之前,成为敌人的一部分,变成利益共同体,才不会被剔除,就……投靠敌方试试看吧?到时候就算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对对方也不构成威胁,活命 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
“活命,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听到脑海中母亲的质问,“你要抛弃我们么……?”
“只要人还活着,就还能重来不是么……”她回答。
“要背叛信仰么……?声音又说。
“我没见过神。”她说服自己,况且自己早就是叛徒了。
……
地下三尺,胡凡用铁锹敲击着应该是出口的地方,但木板键入磐石,好像是从反侧封死了,他使力捅了几下,本该弹开的木板终于揭开一条缝。他靠近探视,地面上很干净,再往上,梳理台上挡住光源的人形,那是正在整理着房间的年轻妻子。
微光透过纱帘,打在柔顺卷曲的暗褐色长发上,镶了一条金边,细瘦的四肢,白皙的胸脯,再往上看是暗褐色的瞳仁,幽深得像某种宝石。
“啪!”木板选这个时候彻底弹开。六目相对。女子险些滑坐在地,反射性地抓起台上的杯盘往尹楚瑜身上丢去,稀里哗啦,。尹楚瑜没想到是这个样子,面色一黑,“我就知道你在耍花样!”撞开响,猛往屋里跑,一件厨房灶台的大洞和两个男人,子弹立刻上膛,“不许动,都不许动!”
同时向天棚开了一枪,没人动……没几步就被浓烟熏到,和烟雾中的女人撕扯起来。
“别误会,这只是防护措施,有可能的话,当然是希望小姐主动和我们回去,我们这的实验项目也需要小姐这样的人才。”
巨大的笼子备在门口,笼门打开,随时等待着。尹楚瑜看清楚了结局,一边思索着要在谁身上用掉最后几颗子弹。
妈的……不愧是读过书的流氓,不就是要拿她做实验么,说得也爱好听,尹楚瑜不予理会,鄙夷地撇了撇嘴,心想无论怎样也都无所谓了,反正她已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