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北边临近雪松林的地方,所有小孩都知道那里。年轻偏僻的女人创造了一种新宠物。她温柔地询问你的梦境,听你反复发牢骚。你把你脑子里的野心告诉她,她就在你的手掌上创建一个世界,小人在这个世界里诞生了。
他们会说话,会从手心里探出脑袋,有自己的只觉和思维。小动物的麻烦事统统不会出现在他们身上。”
“老师,你在说什么……?”余楚打断了老妇想要继续说的话,示意她饭点快要到了,她长着手比划出了个数字,又指了指餐厅的方向。她们没有参加今天餐厅布置的烤面包任务。过程很简单,就是把沾了橄榄油的面团揉捏成适当大小的半球体,这里不是流水线工作,所以面包上的图案可以随意。
余楚喜欢在上面刻上弯弯曲曲的曲线,像螺旋那样,可惜最近被禁止了,因为和福利院签署了协议,那些做出的面包会被送去那,所以所有花纹尽量统一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老妇意识清醒,即使在这里依旧是那个很有灵魂的女性领袖,她一生光芒太多,之前刚刚出版的新作还记载着身为出版社主编的自己辉煌的一生,为人歌颂,所以她脸上的表情那么高傲,看多了有些讨厌了。
不过余楚在这种环境下看见她这样倒有些窃喜,“桃子,桃子……”她拍着老妇的手背,她慢慢从袖子里的夹缝里抽出两个烟。
她说,“是,红塔山。别的没有,没有包装精良的,味儿不对。”,抽了一口又说,“汛期快来了。”
余楚问她还记得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做了鬼也不忘。
老妇想了一会儿说,“早不记得了,但是有一天醒来,外面在下雨,身体拉回那个……感觉里,就好像被人拖着打了一架,人太多了,知道打不赢就跑。”
她想了一下,又说,“天罗地网一样。”
然后又说了一句,天罗地网。
“所以你就从北方跑南方了,可这儿也不太好,太湿太湿,总发霉。”余楚有些不满地回复着。看她把烟踩了又踩,“哪都是网,都一样,记住这个。记住这个到哪都不难受。”
余楚想了想说,“不知道,就是觉得这里的冬天很冷,风阴测测地刮,把天刮暗了,就湿答答地下雨,烦。觉得,怎么说……不跟你说,反正你害了这个老年痴呆的病,说再多你会忘了……”
桃子啐了一口痰,摊摊手,“不管你……”
“没有,我又不是特意来看你的……”余楚说。
“哦,可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你姥姥说要是能保佑你乖乖安全地话,给我烧好几条烟呢。”
“我不能回去。”余楚又说一遍。
“好得很嘛,像老师。”她笑起来,“老师死得太早,连牙也没来得及掉落几颗。”她又说,“可有时候会想念想念家人,真是可怜……”
“老师,为什么生活让我觉得,我昨天也说过一样的话,做了一样的事,连自相矛盾的想法都只是重复,我的下一 天是重复今天,今天在重复昨天,总觉得……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干不了。”
桃子满不在乎,“愁啥……来,给你变个戏法,你看太阳落山了,把眼睛闭上,砸吧嘴,砸吧,看糖是不是还在嘴里。嘿。”
“还有老师,我长大了。”忽然嘴里泛出一股铁锈一样的腥味,在舌尖感受到了时间的滞重,这个味道啊。余楚想就这样吧,还能说什么。
她又说,“不管滚哪也跟你老师说一声,我跟着去保佑你啊。”
“可姥姥说你是老迷糊。不认路,一个鬼要是走丢了,应该很难再回来吧,特别是你……!”
“怕啥,老师知道所有河流的方向。”
“也行,你再游回来。”
聊天也不容易。余楚不知道怎么和桃子说话,两人已经有些生疏了,还是从来就这样?那些所谓夜半无人时的依恋与不舍,果然只是余楚异性想象出来自我沉醉的。
坐在食堂里的时候,陈扬坐在余楚面前,余楚坐在他面前。像桌子上面面相觑的两个杯子,各自冒着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