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我为什么不抓住他，或者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放开他？”雪自言自语，他蹬了下地板，让秋千晃起来，他的左手从吉原背后绕过去，抓住绳子，吉原坐在秋千上，就像坐在有椅背的椅子上一样稳当。

“为什么？”吉原问。

“我也不知道，我牵着他的手，让我感觉很好。那段时间，找工作脚都磨破了，而且还受到了那么多人的为难。所以我实在不想为难别人了，况且还是那么一个小孩。这样的一次牵手，二十块钱，不算贵，对么？”

雪笑着说的话，让吉原的眼眶一阵阵发胀，她仰着头，顿了顿说，“可惜别人不想和你牵手。”

“那可由不得他了。”雪哈哈大笑起来。

屋顶在前几年被改成了咖啡馆，那时外婆已经去世了，爷爷忙于市里的餐饮生意，无意回来经营，就将茶馆交给了雇来的经理。在一个新的是时代里，饮茶客少了，镇上已经悄然开出了两家咖啡馆。

经历审时度势，及时提出了转型建议。对于咖啡馆的改建，吉原倒是出了不少点子，那些点子都来自她看过的外国小说、电影、各种各样的画。她已经十六岁了，对国画和书法都不甚了解，不喜欢中国的电影，唐诗宋词也背得不多，不过，提起美国、法国，她倒是能和人聊上好一阵子。

从路易十四王宫里的水晶灯到巴塞罗那品种繁多的葡萄酒，从法国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印象主义画派到英国八十年代的新浪潮乐队。她真的就像是个专家呢。她对江滩公园的建筑风格有颇多指责，当然她也不会喜欢家里的传统装修。

有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吉原还是十分用心地对这个咖啡馆的布置付出了心力，她已经高二了，有不少男性朋友和女性朋友，她有点自己的私心，希望在咖啡馆开业后的某天，把他们带到家里。

她要向她们讲解她是怎样精心布置这一切的：木桌上的水仙花，墙壁旁的小书架以及上面那些她精心挑选的书，月牙形的吧台，在靠江的那一面放着高脚凳，坐在上面，可以看到缓慢的江水。

如果是晚上，如果天上能有几颗星星，她就向他们展示某个画家的画在那个割掉自己耳朵的家伙画作中，星星在咖啡馆的屋顶上闪耀。

吉原想象着这些，她很渴望得到肯定和赞美。她已经听到过不少关于她漂亮眼睛和头发的赞美，但还不够。

但是那些想象中的赞美，并不是来自她的同学。

雪在一个雨天来到了咖啡馆，周末人多，他在靠江一面的角落里找到了座位，要了一杯咖啡，盯着玻璃看向外面。玻璃屋顶上有雨水繁密的雨脚，水迹密布，模糊一片，没办法看出去。

吉原给他端来咖啡的时候，他问她雨还要下多久，吉原说她没关心天气的事，不过她可以帮他查查。吉原回到吧台里问了问人，她很快回来了，告诉雪说雨大概明天就会停。

“不错，如果我布置的话，也会布置成这样，不过那几个屏风，实在没必要。”

雪指着摆在店堂里的几个屏风，当初吉原觉得屋顶面积太大，砌几道墙又会显得不通透，就在屋子中间放了几个屏风，以免让屋子显得空荡荡。听雪这样说他也会这样布置，吉原心中暗喜，但她还是反驳了：“屋子有点大，如果客人少的话，有几个屏风隔着，他们就不会觉得太过孤单。”

雪独自在咖啡厅坐了两个多小时，临走买单，他问了吉原的名字，也告诉了吉原的名字。

因为市郊的中学离小镇更近，吉原平时还是住在老宅而很少去市区爷爷那儿。每天晚上放学后，她习惯到咖啡馆待上一小会，帮着收拾一下桌子，给一些花草浇水，修剪那些爬上玻璃的藤葛植物，然后她会回到卧室看书、完成作业。

雪再次来到咖啡馆时，带来了画板，支起画架，对着远处的江滩画画，吉原同他打招呼，她看不懂他画里的内容但她很兴奋，这样的雪在她心里有了别样的色彩。她给他续上咖啡，绕过桌子的时候还因为激动而鲁莽地撞上了髋骨，一阵钻心的疼。

她担心打扰他的画画，就和咖啡馆的其他人一起，坐在那看小荧幕上的电影。最近，经理在咖啡馆里装了一个放映机，又招揽了不少客人。

雪告诉吉原，这个屋顶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屋顶，只有这个咖啡馆才能看到整个古镇最美的风景。

他指着江对岸的山说，你看看那些萤火虫，漂亮么？

吉原心里一惊，江对岸的山上，林立着楼房，她知道雪说所说的萤火虫，就是那些楼房窗户的灯光。经雪这么一说，她似乎真的觉得那些细小的灯光像萤火虫一样舞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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