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医院的那一瞬间,我看到的是匆匆忙忙被推进电梯的担架,还有掩面痛哭的人,但其实我看到最多的终还是那一张张百感焦急的脸。
小萱儿趴在我的肩膀,一脸受惊的模样。
“妈咪,他们会死掉吗?”路过抢救室的时候,小萱儿这样问我。
“肯定不会的!每条生命都被上帝庇护。”
即使我嘴上再倔强,但安慰终究不过是一场善意的伪装,因为我们都清楚的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到来就会有人死去。
在偶尔熙熙攘攘如同街市的漫长走廊,可以隐约听到有人用刻意躲避的语气唏嘘又愤怒的说:“遗产的分配你说的再怎么理直气壮遗书面前都会苍白无力。有本事让老头在遗书上写上你的名字!”
接着停顿了几秒,又扬起另外一个声音。“说的好像你有办法一样!”
“嘘,你俩真是够了能不能小声一点!”第三个声音好像紧张起来。
在我们慢慢走近可以看清对话者的模样时,我无意之中看到站在病房内另一侧的男人,他正垂头丧气的听这个三个人的对话,我目测,他看起来差不多六十岁左右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正好看见我。原本失望的眼神瞬间换做尴尬。
这时候,有位护士走过来喊了一个病人的名字,然后冲着三个男人的方向说:“他的家属请过来缴住院费。”
原本窃窃私语的三个人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秒,然后又你推我让的搪塞了半天。
“我不去!你是老大,你去!”
那个抽烟的男人狠狠得扔掉烟头用脚尖奋力地踩灭。“我也不去!”
小萱儿拽拽我的衣服,小声问我:“躲在里面的那位爷爷是他们的爸爸吗?”
“应该是吧!”
“妈咪,我以后绝对不会变成他们的样子,我会一直爱你的。”
转过走廊我悄悄地把钱包交给小柯。“麻烦你再跑一趟吧,小柯。”
“我们俩想到一起去了小黛姐。”
或许死神想亲吻每一个人,但是上帝会拥护善良的人。我们的出发点或许不同,但是这样做的用意都是希望这位老人可以在我们微弱的帮助下好好的走下去。
从骨科出来,小萱儿一直心怀不轨的在我耳边强调。“你听见了吗,医生伯伯说不要强迫我走路,一定要等到我感觉没有问题的时候再让我试着走,所以要麻烦妈咪继续抱着我走下去了。”
“可是当初要求拆掉石膏的人好像不是我吧!”
“是我!但是拆下来之后我总感觉脚不是我的脚了,妈咪!”
“在你身上的脚难道是别人的吗?”
“你表说话!”她奋力的捂住我的嘴。
“这跟没拆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我的天呢!”我的天呢,我感觉宇宙都变黑了。我竟败给了一个还在读幼稚园的小丫头,这让我的智商怎么面对伟大的我。
“你没感觉我轻了很多吗?”
我瞪她一眼,她装作没有看见还一副很拽的样子警告我。“你!表!要!说话!”然后迅速捂住我的嘴,无论我怎么挣扎,她都会把我的嘴巴捂得严严实实的。其实说实话,当时我的内心是接近崩溃的。
我抱着沉甸甸的小萱儿往医院门口走的这段时间里脑海里闪过很多记忆,貌似自从告别胡小东之后,我好像变得邋遢了,穿着和妆容变得随意起来。
好像再也找不回当初高昂着头颅,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了。
我这边步履艰难的走出门诊楼,小柯就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激动的几乎快要崩溃似的,还没待我开口询问她是不是去错楼层刚从太平间出来,她就劈头盖脸的冲我一顿说道。“我跟你说啊,住院费一分都没花!”
“没花?老头不住院了啊?”
“咱刚才不是路过的时候听到护士叫老头的名字了吗?”
“是啊!你填的姓名是金建豪吗?”
“是!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重点是在我去之前钱已经缴好了!”
“老头的儿子不像是轻而易举就妥协的人啊!难道刚才看走眼?”我诧异。
“听说是个跟我们年纪相仿的女人缴的!”
“算了,反正这事也算是解决了,我们回去吧!”
路上我问小柯,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父母身上或是几十年后发生在自己身上会不会也像老头那样无动于衷。
小柯回答我,自己有钱才是王道,病了可以自己掏钱,想要什么可以自己买,实在不行还能花钱雇佣人。
我的忧伤因子瞬间沸腾起来,沉默一阵儿,我喃喃的问自己,即使什么都有,如果真的到了不能自理的程度孩子们关心的是可以得到什么而不是自己,那时肯定会感觉自己白活了吧。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孩子......”
小柯转脸看我。“那种事情不会出现在我们生活里。”
女儿很伤心的问我:“妈咪,我不要长大,我不想看见你的白发。我不长大,你就不会老。我不长大,你就不会像那位爷爷一样让我伤心,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