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青青,溪水潺潺。
阳春三月,青城镇几十里外的小石山悄然间染上了新绿。光秃秃的灰色岩石也似乎多了些温润的光泽,漂亮了许多。但没有人关注一块石头的变化。大家都在忙着除草浇地,希望收获的时候可以多打几石粮食。
无奈,这里的土地太贫瘠了些,即使新朝初立,轻徭薄赋,休养生息,但人们也堪堪能吃上两碗稀粥。
是的,小石山,它的名字名副其实,是一座石头山,除了长着一些乱七八糟的野树,野草,没什么可吸引人的。
哦,不!这里还有一条蜿蜒流下的小溪,偶尔也可以看到草丛中一闪而过的野兔。这里是孩子们的天堂。他们在这里摘一些半青不红的果子,吃到嘴里,皱着眉头,呸呸两声,又吐出来,但下一次还会摘下这些酸涩的果子。他们还在这里追逐草间的山鼠、鸟雀,逮蚂蚱,采野花,偶尔能抓住一只野兔,算是撞了大运,几个人兴奋欢叫着一路奔回家里,换来一家人的喜悦。
除了林间,山顶的小庙也是孩子们的游戏场所。小庙并不大,三面环墙,没有门,屋顶的瓦片也已经破败不堪,露着些许光洞,一到下雨天,庙里也是淅淅沥沥的。庙正中间有一座泥胎塑的菩萨雕像,或许是年代久远,或许是风吹雨打,总之,菩萨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了。平时也没什么人过来,除了孩子们。
小庙不远处是一孔泉眼。泉眼也小小的,每日里汩汩的流水,水顺着山势流下,就成了山下的小溪。村民在山底挖了一个水塘,平日里吃用都是这里的水。
但这几日,山上十分安静,一个孩子都不见。前几天听说有人掉水里了,差点淹死。这件事在村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但事情到底如何,却没人能说清楚。大人们能做的就是在闲话完毕之后,把自家娃约束到屋里,院里。
这是针对干活使不上力的小家伙们。大一点的孩子,该下地下地,该干活干活,没闲的时候。
这一天,牛春花照例背着一筐衣服朝着水塘走去。牛春花的家在山腰,沿着石头台阶要走上两柱香的时间。虽然山腰也有溪水,但村民是不允许在溪水上游洗衣服的。据说,新朝未立的时候,旧朝曾发生了一次大范围的疫病,就跟饮用脏水有关。这场疫病造成几万人流离失所,就连青城镇还有当时过来的灾民。这也直接引发了农民起义,最终推翻了旧朝。新朝建立之后,格外注意这方面的问题,甚至颁布了公文,下传到县里,官差敲锣打鼓地进村宣传来着。
走完台阶,到了牛家村村口。村口有棵大柳树,一到春天,就柳絮满天飞,恼人极了。柳树前方是一条平整的沙土路。路不宽,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过。但即使这样,牛春花看到这条路依然充满了渴望羡慕。因为,路的那一头就通往青城镇。镇里有许多村里没有的东西,但最吸引牛春花的还是镇里的女学。
新朝的男女大防并不十分厉害。虽然男女之间多有避嫌之处,但并没有旧朝那么苛刻。听说新朝的第一任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就曾入军营,上战场,协助开国皇帝打下了大庆王朝。也是太后娘娘一力推行女学,颁布了一系列利于女子的政策。村里的一些老妇都说年轻的女孩子赶上了好时候。当然,也有一些老酸儒,老学究很是看不惯这些政策。但他们也只能说说罢了。至于女学的先生,那些老学究不去教,有的是宫里退下来的宫女、嬷嬷们,不但叫人识字,还可以教授礼仪。
牛春花略一驻足,便见村里驶出来一辆牛车。一个长相端庄,打扮整齐的姑娘坐在上面。
“大姐,上学啊!”牛春花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牛车上的女子含蓄地轻微点点头,“去洗衣服?”虽然是问句,但女子没有等牛春花回答,便坐着牛车慢慢远去了。
牛春花又看了一会儿,才继续往水塘边走。这样的对话几乎每隔几天都要遇上一次。虽然没什么变化,但牛春花还是希望多和那女子说几句话。
那女子就是里正的长女,自己的堂姐,牛玉华,虽然已经年十五了,但因为在女学上学,里正估计有什么别的想法,牛玉华并没有着急订亲。
又走了几步路,转过一道弯,就到了水塘边。看到牛春花走过来,一个瘦小的女孩抬起头笑了起来,往旁边挪了一下:“春花,我给你占好地了。”
“小娥,谢了,洗这么多了?”牛春花把竹筐放到青石板的旁边,笑着说。
顺手的青石板可不好找,平时人多,洗个衣服都要占地。春花几个人都是做伴洗的,谁先来了,就多占上一个。
把衣服往溪水里浸了一下,牛春花不由发出“嘶”的一声,虽然洗衣服习惯了,但三月的河水还是很凉的。
“你身体好了吗?会不会着凉。”李小娥小声地问道。
前几天就是牛春花在水塘救起了一个小孩。自己却不小心头磕在水塘边的石板上,足足昏迷了三天才醒。所以小娥才有此一问。
想到那个小孩,牛春花有些怪异。明明是小公子打扮,还似乎是……富人家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多想得好。
看着李小娥关心的目光,牛春花呵呵一笑,用棒槌捶了捶衣服,说道:“早没事儿了,咱们农家女哪有那么娇弱。看,一点问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