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老太太已带着李仙姑上了二楼,黄静拦不住,只能跟在后面。
两人疾步走到黄天歌跟前,众人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只听哗的一声,李仙姑就撒了黄天歌满身的盐。因为挨黄天歌站得近,晨曦也被撒得满头盐,更倒霉的是有盐掉进了眼睛里,一时痛不欲生。
正跳脚揉眼,晨曦就听一清冷声音喝道:“你们干什么?”与此同时,人也被拥进某个熟悉的怀抱里。对方却没有回答,只听前方传来嘤嘤呀呀的怪嚷声,以及黄静一个劲儿地喊“妈”。
晨曦强忍着眼泪睁开条眼缝,就见李仙姑正围着黄天歌手舞足蹈地转圈,一边转圈一边嘴里嘀嘀咕咕地也不知在唱喏些什么。另一头黄静尖叫着拉自己老妈,而老太太则自顾自地双手合什,嚷嚷着“恶灵散退”。
场面实在太过混乱,晨曦囧囧有神,正踌躇着这是怎么回事就听黄天歌蓦地吼道:“够了!”
因这一声,李仙姑骇了大跳,愣在原地连舞都不会跳了。而另一边,正争执的黄静俩母女也保持着拉扯的姿势不再动弹。
黄天歌深呼口气,铁青着脸看向老太太,“外婆你闹够没有?你这样客栈还做不做生意了?!”
老太太抽了抽嘴角,显然不满孙子的说法,嘀咕道:“没良心的小崽子,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天歌你这好端端地割腕就是中邪,只要仙姑帮你把脏东西赶跑就对了。来,仙姑快继续——”
李仙姑闻言,抖了抖拂尘作势就要继续“跳大神”,黄天歌冷冷地盯住对方,一字一句道:“李仙姑,我念着咱们街里邻居的不跟你计较,可你要是继续在这胡闹我就打110了。”
一听110,李仙姑当即僵住,啐了口浓痰,脚底抹油一溜烟就窜得没了影。老太太见状急了,拍腿对着李仙姑嚷嚷道:“哎哟你倒是把钱退我再走啊!”
见追不回李仙姑,老太太回头对着孙子又是哭又是骂道:“好好,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老了,嫌我烦了。可这明明就是鬼上身啊喂,肯定是我那可怜的大孙子没地儿去,又不甘心看我们过得好这才要带你走喂……”
黄静一听这话脸色陡变,拽着老母亲道:“妈我求你了行吗?求你!咱们不是说好不在孩子面前提以前的事吗?”
“可他不肯走啊,阴魂不散啊!这就是鬼娃娃你们懂不懂?”
大抵是被外婆闹得实在心烦,黄天歌揉了揉太阳穴道:“妈,你先带外婆下去。”
黄静踌躇道:“可是——”
“下去吧。”黄天歌半是嘱咐半是劝哄道,“我待会儿就来。”
“……好吧。”
待黄静搀扶着老母亲离开,黄天歌这才微微舒出口气来,转头看向身后的言洺和晨曦。
晨曦抿唇,黑眸清亮耀眼,“你原来还有个哥哥?”
黄天歌点了点头,颇为无奈地叹气道:“先进屋再说吧。”
进屋后,天歌终娓娓道来。他的确有个双胞胎哥哥叫天城,小时候父母忙着工作难免疏忽,都是天城带着弟弟玩耍学习,是以两人感情一直都很好。可惜的是,天城八岁那年就因溺水而亡。
听到这晨曦默了默,道:“那刚才你外婆为什么一口咬定你割腕自杀和天城有关?”
天歌扯动嘴角,“因为那个梦。”
晨曦眼眸微眯,“梦?”
“是的,就是梦。”天歌点了点头,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一个……伴随了我许多年的梦。”说来话长——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天歌就经常梦到一个小孩子。他常在梦里陪天歌玩耍:两人一起摸鱼、一起聊天,甚至一起念书。梦里的种种总是真实得过分,常常让醒来后的天歌不知所措。而且最神奇的是,这个时常出现在梦里的孩子伴随着岁月的洗礼,和天歌一块渐渐长大,现在,也出落成十六七岁的大男孩。
但让天歌耿耿于怀的是,梦里,他从来都无法看清这位玩伴的脸。他的样子永远都是模糊而朦胧的。
说到这,天歌下意识地抹了把脸,双手交叉道:“其实有时候醒来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在梦里就那么想看清对方的脸。大概……是出于好奇吧。”
晨曦顿了顿,“你割腕当天,发生了什么?”
天歌瞅了眼窗外,声音陡然低下几分来,“我……我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晚天歌在学校练了球回家,人有些疲惫,看着看着书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那位小伙伴再次出现,可这次他却并没像往常般陪伴着天歌,反倒说是前来辞行。
“……听说他要走,我很难过,但又有些释然。然后走着走着,我们就到了一条河边。他说这是冥河,我不能过去,让我赶紧离开不要回头。可我实在太好奇,走着走着就回了头,然后,就看清了他的脸。”
晨曦道:“对方是你哥哥天城?”
天歌摇头,想了想,蹙眉道:“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是我哥还是我自己。我只记得,当时我一回头就见到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冲我笑。”
晨曦想象了下那个场景不由地打了个冷战,饶是知道这些都不过是患者心理暗示下的梦境,但还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瘆得慌。晨曦悄悄扭头,见言洺正面不改色地盯着黄天歌,心里又暗暗定下三分神来。
嗯~只要言大医生在,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靠近了。
这头天歌抓了抓脑袋,接着道:“后来我就醒了。呃,我也说不清当时是不是睡迷糊了,反正心里就一个劲想要知道答案,想要去找他问问清楚他到底是谁。可他已经过冥河了,所以我就——”
天歌咬了咬牙,辩解道:“我真的不是想自杀,就是脑子抽了做了一个错误的公式,【想要知道答案】=【找到对方问清楚】=【必须过冥河】=【必须死掉】=【割腕】。就是这样。”
晨曦抱胸,“后来你被抢救回来,也是这么跟你外婆和妈妈解释的?”
天歌点头,说着又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可我妈根本不信,认为我在胡扯。我外婆,则坚持说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孩子是什么索命鬼娃娃。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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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黄天歌房间时,湛蓝的天空已现出一抹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