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阳盯着她,他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遍,这就是他一度刻意回避的女儿?
她怎得这般无情,他自问自己从未有亏待过她。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没心没肺!
他又想起了万宝儿临死前的话,本以为那是她心生妒恨,到如今,怕真是娄锦在作怪了。
胸口的恨和怒若火山喷发而出的熊熊岩浆,那胀满的污浊雾气几乎要把他湮灭。逆女,这个逆女可知道,我是他的亲生父亲,这般对待亲生父亲,是会遭天谴的!
可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娄锦缓缓转过头,对上娄阳那复杂的神色,她轻轻点了下头,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心底隐隐有些闷。
有那么一瞬,她在想,若是娄阳大胆地说出他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或许她能稍微不那么恨。或许她可以不计前嫌。
若娄阳愿意为他曾经的过错负责,最起码,他还是个值得她敬重的父亲。
可,这怎么可能?不过是奢望罢了。
“阿锦。”顾义熙略有些迟疑地唤了她,娄锦抬头,一下子撞入他担忧的眼里,他细致地看着她,那么专注,她可以看到他黝黑的眸子里只有她的影子,她心头一动,忙转开了眼。
收拾起悲伤的情绪,她冲他一笑,再一次,她说出了谢谢二字。
顾义熙凝视着她的笑靥,忽然开口道:“阿锦,你还记得在那一场大雨来临之际,我受伤昏迷之时,你说了什么话吗?”
娄锦愣了下,心头一疼,记得那一次他为了救她被巨石砸伤,昏迷了几日。那次她前去探望,听得他唤自己的名字。
呼吸陡然停了下,心头像是被只小猫轻轻挠了下,她点了下头。
记得,她说会答应他一个请求。
顾义熙笑了,在这冰天雪地之中,那就是暖阳带来丝丝春意。
“记得就好,今日的这个谢谢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许诺?”
再一个许诺?记得上一个许诺,他还未用呢。
娄锦不明白,她仰视着他,见到他殷红的唇角浅浅的笑意,她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顾义熙心头大定,他睨了眼在几步后的刘韬。
那日从蓬莱岛回来,刘韬大言娄锦在国子监必然成绩优异,他回宫后想了想,终究还是有些赖皮地要来了承诺。
如此,阿锦便跑不掉了吧。
娄锦自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看着他笑意渐深的唇角,知道他此时心情不错。
黑骑兵押走了黄达和娄阳,其余士兵被带回了军营。
娄锦依旧保持着五花大绑,刚出了城就见萧匕安张扬地一身红袍骑马而来,随着他吁地一叫,马缰拉紧,马儿也停了下来。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娄锦这副蠢样,不禁大笑了起来。“你这是要去菜市场卖吗?绑成这五花肉的样子?”
娄锦瞪了他一眼,却又着实看自己真有那几分样子,也扑哧一笑。
她对萧匕安笑了笑,道:“谢谢匕安哥哥。”
萧匕安歪头一笑,正要说什么,此时顾义熙上前,得知娄锦的计划后,他道;“萧家世代文臣,看来要改了。今日多谢萧公子出手。”
他走到娄锦身侧,引着娄锦上了马车,才转过来对没了一脸笑意的萧匕安道:“一起入宫吧。”
萧匕安的神情变得冷硬了起来,本以为娄锦是为了救那些百姓,没想到竟然是为了三皇子。一听三皇子的话,他猛地转向娄锦,顾义熙的情,他不愿承。
“锦妹妹,今日我帮了你,你莫要一句话就打发了我。”
马车的帷帐被拉了开来,娄锦挑了挑眉,道:“匕安哥哥要如何?”
顾义熙心头一跳,他的眸子飞快地睨了眼萧匕安,他急急道:“这事往后再说,父皇母后他们快要散场了。”
娄锦被点醒,忙道:“那快些出发。”
说完,她松开帷帐,忙坐了进去。
萧匕安的手握地有些紧,他扯了下马缰,马儿猛地一个回头,冲他喷了个响鼻,惹得萧匕安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看向那背对着自己,动作若流水一般上了马的顾义熙,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顾义熙自是知道萧匕安正盯着他,不过,此刻他唇角微勾,眼底透着丝丝得意。有些话他能说,别人嘛,说不得。
车队经过宫门的时候,梨园戏到了高潮,皇上和太后连连喝了两声好。宫中女子皆举杯,笑语连连。
太后兴致高昂,她身后的一名秀丽女子朝几个宫女道:“去换太后最喜欢的普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