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瑜登基当日,她以为她心中会存有几分激荡,但却异常平静。仿佛她身上这套她从未穿过的龙袍,本就该罩在她的身上,仿佛那引着她走向皇位的白玉石阶本就是为她铺设的。
走到皇位前,石青瑜眯眼仔细看着那金色皇位上繁复的龙形花纹,她的心终于剧烈跳动起来。她在离这个位置很远的时候,曾经听过一些戏本故事与民间奇闻,故事里的帝王家多有许多可怜之处和身不由己的地方,仿佛出身皇家是一件很值得悲哀的事。
那是石青瑜一直都无法理解的情绪,到现在她也不懂那些平民用他们的情感来揣测帝王家的悲哀是处于什么样的心态。身处于这样至高无上的地位,需要谁来同情?拥有掌握他人生死的权利,又哪来的悲哀?即便为这个皇位舍弃一些身为人的情感与欲念,但也是为了赢得这个位置值得付出的代价。
石青瑜不会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来装点她对权利的渴望,她不是闵清那样的理想家,他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为了推行他的新法,并不在意他的名声和权势。权势对于闵清,只是实现他理想的手段。
她与闵清截然相反,她爱民仁政,必须施行的安抚百姓的手段。她礼贤下士,她必须使用的拉拢臣子的方法。
闵清是用他的权势为民谋利,尽管他许会沾染一身脏污。
石青瑜所做的一切,无论包裹着多美好的外表,她就只是为了她自己,才不是为了天下苍生。她不想再受制于人,她不想再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她要紧握住权利,去主宰别人的生活,而不是被别人主宰,即便看着屠刀就在眼前,也无法抵抗,至多只能哀嚎几声的羔羊。
石青瑜微微翘起嘴角,转身端坐在皇位之上,扫了眼在群臣中缓缓跪下的闵清,再抬眼看向群臣,听着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的高呼“万岁”的声音。她的呼吸终于变得有些急促,等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停止,她才平稳了呼吸,张开双臂,沉声令道:“平身……”
自今日起,属于石青瑜的朝代来临,这个国号为“宁”的王朝以最平静的姿态,开启了一个繁华盛世的序幕。
明峻跪在惠太妃身后,他看着周围那些曾经的太妃太嫔跟着高呼“万岁”,尽管他们跪着的地方离石青瑜登基的宫殿很远,他们的高呼声也不会传到石青瑜耳里,可他们不敢有一丝懈怠,一直颤抖着极其恭顺的表示着他们的忠心。
惠太妃跪拜的最为用力,一下下都用力磕在地上,只磕了三个头,她的额头就已磕破流下血来。但惠太妃仿佛没有觉察,就眼睛发直的一直磕着头。由于惠太妃的神态太多骇人,让跪在明峻身边的明瑷吓得哭了起来。明瑷是明峻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原本是个公主,但如今已被除了封号,如他一样,既不是平民也似乎不再是尊贵的皇家贵族。
明瑷一哭,就有太监宫女慌忙上前捂了她的嘴,把她抱了下去。明瑷不比明峻,明峻因为当了几年皇帝,旁人行事还有个顾忌,可对于明瑷就没那么客气了。明瑷略有挣扎,就有太监直接挥手打了上去。明瑷的哭声戛然而止,只敢呜咽的哼了两声。
明峻的手微微颤抖,他咬了嘴唇,跟着惠太妃一样用力将头磕在了地上。等远处礼乐的声音停止,明峻就听到有很多人走了过来,他颤抖的更加厉害,他不由自主的向前爬行了几步,听着那脚步声停止,听着那尖细的嗓音念起新皇下的圣旨。
他既害怕又期盼,他希望石青瑜能在这张圣旨上把他立为皇嗣,他不过失去了皇位几日,他就无法忍受他成为平民的滋味。他又害怕这张圣旨是要他命的催命符,他只能等着,等着石青瑜对他的处置。
那尖细的声音一字字的念着旨意,听到石青瑜将所有前朝宫妃都撤去封号,遣返回家。有的人欢喜的只磕头谢恩,有的人却悲伤不已,忍不住痛哭失声。如今成了惠氏的惠太妃微微晃了下身子,就倒在了地上。
明峻瞥了惠氏一眼,也不敢动,只屏息等着石青瑜对他的处置。待听到他被封为逍遥侯,他略微一愣,也不知是好是坏,愣了一会儿才拜了下来。
一拜过后,明峻略微直起身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传旨的太监,颤抖着双手,结果了石青瑜第一份以皇帝身份下达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