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是下得多糟糕,才会有此一说。婉容等听他们要下棋,掩嘴一笑,倒是动作飞快,早早把棋盘都摆设好了。
“还是由你先选,黑子还是白子?”傅恒问道。
“黑子吧。”
两人择位坐下,徐明薇拣了枚棋子,不假思索地按照棋谱落在了靠近自己手边的角落上。
“金角银边草肚皮,你这是按着棋谱打的。”傅恒开始有点知道她的路数了,不由好笑地说道,手指飞快,在她的气路上堵下一枚白子。
她不以为意,继续下子铺路,傅恒一边堵着,一边偷手布局,下到百来子的时候,棋盘上白子气路相通,黑子已成死局,颓势渐显。
“不下了不下了,你这人好没意思。”明明是他要赢了,傅恒却撒手把棋子都丢回了棋盒里。
“还没见过赢了都不高兴的,我一个要输的人都没使脾气,你做什么乱?”徐明薇嗔道。
傅恒满脸的不尽兴,抱怨道,“你这几步棋分明是还有后招可用,却全都扔到一边成了弃子,想输给我让我高兴也不能这样耍赖。要你哄着下棋还有什么意思?”
徐明薇低头看了看他指着的位置,沉默了一下,她实在很不想承认她真的不知道这些黑子还有救。还有什么比分明没有放水输人,对方却坚信你放水了更让人内伤的?
“我是真没想到,都同你说了我是个臭棋篓子。”徐明薇忽然想起一人来,拍手道,“不如让婉容上房师傅院子去看看,若是她这会儿jīng神好,请过来与你下个一两盘,岂不正好?”
傅恒倒是没想到家里还有这样一个人,哪里有说不好的,连忙唤了婉容去请。不一时,房师傅温良的笑声便传了进来,“怎地,臭棋篓子今天还想着要找我下棋来了?”
徐明薇叫她说得脸上一红,婉容连忙解释道,“不是咱们家(nǎi)nǎi,是大少爷手痒,刚刚与(nǎi)nǎi杀过一盘,不解馋呢。”
第二卷 第154章 纵使举案齐眉
这会儿棋盘上的黑白子都还没收,房师傅凑近了一看,便知黑子是徐明薇所执,笑看了她一眼,说道,“还是这般没长进,活路就在眼皮子底下都看不见。你啊,音律上倒还有几分天赋,一到棋盘上,胜负yu都无,也只会打打棋谱了。”
傅恒一听,倒真是症结所在,心里不禁也对房师傅起了几分防备心,出手必定不凡,相邀道,“这样的天气请了先生过来,没扰了先生清净吧?您是选黑子,还是白子?”
“黑子先还是白子先?”房师傅问道。
傅恒一怔,才想起早先是白子先行的,后头才渐渐改了规矩,但也有遵了古法白子先行的,连忙说道,“黑子先。”
房师傅笑道,“那便是白子吧,我下惯了后行。”
傅恒心里越发有数,不敢轻敌,恭恭敬敬地请了她入座,自己往棋盘角落上落下一枚黑子。
房师傅不紧不慢地也在自己那一侧角落下落子。一时间只看见两人不紧不慢地在角落上落子布局,徐明薇看过一阵,觉着无趣,便唤过老赖家的对账。
檐下算盘噼里啪啦一阵响,天井里头也是时不时传来棋子落盘的脆响声,倒是两不相扰。徐明薇对账对到一半,忽地想起外头两人,招了婉柔过来一问,“茶水记得送上了,免得那两个棋痴下得口渴都忘了。”
婉柔听出她话里的狭促,笑着应道,“奴这就去。”
徐明薇又叫住她,好奇道,“你刚刚在外头,可看见是谁输谁赢了?”
婉柔说道,“先时是房师傅赢,二十多个子,第二盘还是房师傅赢,七个子。奴看爷那面色,两眼都放光哩,今天不赢回来,恐怕这茶也是不肯喝的。”
徐明薇挥手放了她出去,一边摇头好笑,能在堪比国手实力的房师傅手里饶过十多子,傅恒也算是厉害了。像她,知道面前横着一座大山,在山脚下挖过几个浅坑,便自知不敌,索xing扔了锄头自bào自弃了。
老赖家的也笑,凑趣道,“奴听太太说,房先生是个有才气的,果真如此哩。”
“先生素日在家时便最擅棋艺,只是闺阁女子,不像男儿一样行动自如,名头才不显罢了。”尤其是在徐家授课,徐老太太点名要房师傅着重教的就是音律和字画,其他上头倒是不那么看重。房师傅这一身棋艺无用武之地,恐怕也是技痒多时,徐明薇才会想到邀了她过来同傅恒小试一手。
老赖家的看窗外日头西斜,已是家禽归笼的时候了,再盯着账本看也是伤眼睛,便劝道,“时候不早了,(nǎi)nǎi不如明日再对了账目罢?”
徐明薇看看时候,的确是晚了,点头道,“劳烦婶子收拾了,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得了没。若是没得,再添些菜,正好留了房师傅用饭。刚刚倒是不曾料想到他们会下棋下到这个时候,一时没想起来。”
老赖家的叠声道,“(nǎi)nǎi自去理会得,这儿有老奴收拾了便好。”
如此徐明薇便拎着裙摆往厨房去。徐婆子正支使着新买的小丫头晚翠和秀芝淘米蒸馍,见着她来,连忙迎了上来,笑道,“(nǎi)nǎi这是要支用什么?叫个丫头来便好,怎地自己还来了。”
第二卷 第155章 纵使举案齐眉
晚翠和秀芝还只是刚来那时见过正经主子一面,这会儿见徐明薇来了,一个两个的都看楞了眼,连手里的活儿都忘记了。
徐明薇看她们两个一眼,笑道,“你们忙你们的,别叫我误了你们手上的活。”
徐婆子这时候才发现两个小丫头的失态,瞪了一眼,又朝徐明薇看来,一副等着她示下的模样。
“徐嬷嬷,今天屋里有客人,房先生在,你多做两三个清淡些的,怎么雅致怎么来,但看您的本事了。”徐明薇嘱托道。
这说得不清不楚的,徐婆子却是满脸堆笑,应承道,“nǎi(nǎi)尽请放心,包在老奴身上了。”
说着便转身去穿了拦腰,看得徐明薇心里暗笑,这个徐婆子,在徐家时就想方设法地要往她这边靠,如今出了门了,也真是她跟了来。像她们这些当下人替主家干活的,汲汲钻营,也不过是为了能多得主子青眼,挣个脸面罢了,想来其实也极其单纯。
说实话她还是喜欢像徐婆子这样的人。目的摆在明面上,好了她,徐明薇也不吃亏,每天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倒比那些不思进取,凡事能做十分的,也只偷懒做了六七分的好。
从厨房出来,不想天井里头坐着的二人还如入定一般,各自执了棋子兀自沉思。徐明薇招来婉容,问道,“这是下到第几盘了?”
婉容轻声回答道,“还是第三盘。奴看爷这一步棋,想了有一炷香了,还没落下呢。”
徐明薇凑过去一看,只见棋盘上白子和黑子厮杀过半,边角是各占了两处,但内场黑子已是奄奄一息,生路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