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见她知觉,摸摸鼻子笑着转头,却是起身去梳妆台上拿了徐明薇的梳子来,又来按住了她肩膀迫使她翻过身来躺下,安抚道,“夜深了,再看也是伤了眼睛。再者明日还要早起,我与你梳了头,便好睡下罢。”
徐明薇如此才放了心,可惜傅恒不是个惯于伺候人的,直接从头顶上往下疏通头路,力气又用得大,险些扯下她头发来。她又是习惯了忍耐,不愿喊痛的人,等傅恒发觉梳子上卷了好几根断发,才后知后觉自己弄痛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平日里她是怎么替自己梳头的,才找到入手之道,从底下梳起,等到全梳开了,才重新从顶上开始往下梳。
徐明薇巴不得他早些梳完,傅恒却是极爱她这一头乌发,梳了不知几遍。最后竟舍了桃木梳,拿手拢住了,慢慢按到头皮上来。大约是他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徐明薇渐渐失了心防,原是留了一分力靠在他腿上的,到后来越发放松,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醒来却是已经窝在了傅恒怀里,轻轻倚靠在他心口的姿势,是那样亲密,她有那么一瞬的失魂,忽地听见婉容进来叫早的脚步声,淡了脸色与傅恒隔开些距离,自己先掀了帘子。
婉容被她吓了一跳,低声道,“(nǎi)nǎi可是要起了?离卯时还有一会儿呢。”
徐明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婉容当她还有几分起床气,也没在意,帮着穿妥当了上门做客的衣服,才听到里头傅恒起床的动静。
第二卷 第043章 纵使举案齐眉
婉容心想,今日倒是奇了,竟是徐明薇先起的。正待上前服侍了,傅恒却道,“这里用不着你了,去传了早饭罢。”
婉容看了一眼徐明薇,见她朝自己不着痕迹地轻轻颌首,这才转身去了厨房传早饭。
傅恒自是熟络地站定了等着徐明薇替他穿衣,但见她今日板着张小脸的严肃样子,一会儿便要出门做客,也不好乱了她的衣裳首饰,因此这回倒是老老实实地配合着穿戴整齐,并未做巧。
一番忙乱。将将吃歇了,王氏那边就传了话来,让各院的在正门门房处等了,不时便要乘了马车去王子府。
徐明薇自不敢怠慢,恐叫人说了嘴去,施施然提了个红木盒子,让碧桃捧住了,里头是要送徐明梅的一套苏绣的百子图,并不贵重,图个好兆头罢了。
傅恒见她一整个早上都紧着眉眼,牵了她的手揉了揉,宽慰道,“便是做了王子妃,也是你的六姐姐,有什么好怕的,但去了无妨。”
徐明薇抬眼看他,摇头道,“却不是那样的怕。一别半年多,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又怕知道她过得不好。”
傅恒失笑,说道,“这又是什么道理?你们女人家就是爱多想,你六姐姐贵为王子妃,又怎会过得不好?”
徐明薇知道与他说不通,他们这些男儿家的,地位与权势与他们来说便是好与不好的标准,又怎知悔教夫君觅封侯的苦楚。当下也只点点头,让步道,“的确是我胡思乱想了。六姐姐如今也是要当娘的人了,也该是过得好的。”
傅恒听出她话里的敷衍意味,心底不以为然,但见她不yu与自己起了争辩,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将这话抛过脑后。与家人在正门口汇合了,分派齐了马车,一时浩浩dàngdàng地往王子府方向而去。
傅家人到得晚,徐家的却是已经到了的。王氏显然是料足了时辰掐着点来的,这样便不显得她们这些人来得唐突了。毕竟这一堆子人里头,真正与王子妃徐明梅有关系的,也就一个徐明薇。她们可不是徐明梅的什么正经亲戚,连着姻亲都靠不上罢。
门房恭敬地引了客人进院子,便有婆子们来接,却并不是直接带着去见了王子妃,而是将王氏她们引到了花厅闲坐,贺兰氏和季氏等人也皆在座中,正轻吹了茶水等了王子妃出来见人。
王氏心里便是一松,连着王子妃的生身母亲都在这儿等了,却也不是怠慢了她们。于是拉着徐明薇打了笑脸迎了上去,与贺兰氏两人一口一个亲家母的,那亲热模样任谁见了都觉着徐傅两家jiāo情匪浅。
贺兰氏也不介意王氏拿自己做了敲门砖,与王氏说话的间隙偶尔看一眼徐明薇,又看看傅恒。徐明薇看着又是长高了些,连着身形都愈发有了几分女儿味道。贺兰氏便拿眼轻笑着看了傅恒,她这好女婿虽然没将rou吃到嘴里,却也是要舔化了的,只怕肚里要馋得不行了。
傅恒叫她那间或两眼瞧得脸皮发烫,偏生连躲都无处躲,那叫一个煎熬难当。
第二卷 第044章 纵使举案齐眉
好在贺兰氏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徐明薇身上,与王氏客气道,“我这孩子,原在家宠惯了的,可有做不好的?莫要给她留了面子,好生教了才好哩。”
王氏便笑,真真假假地夸赞道,“再没比薇儿更好的孩子了,又听话又懂事,屋里也排落得清清爽爽的。他们两个小夫妻也是天天有说有笑的,和美的很,还有什么教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放心的?且放了手便是,但有吩咐的,无一不从哩。”
慕容氏难得chā了一句嘴,笑道,“原来在家倒不知薇儿这样能干,可见这女儿家的也同男儿一般,要成了家才是真的长大了哩。”
她这话一出,连着季氏都听出几分不是味道来。贺兰氏说自个儿女儿在家被宠坏了,什么都做不好,这等谦辞也只得她这个做母亲的说的,旁人说了,倒成了徐明薇在娘家时真是那等不贤惠的,坏了她名声哩。
贺兰氏听着皱眉,还未开口,四房的凉氏便打了扇子笑道,“三嫂嫂显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哩。薇儿出门前这几年的冬至和新年,哪样不是她们几个姐妹一起携手做了的?便说这前年的腊八粥,您不是还夸过梅儿和薇儿选的好器皿,盛在白玉碗中格外有落梅的意境吗?”
凉氏这一席话不仅将落在徐明薇身上的话头圆了回来,还不着痕迹地赞了一把徐明梅,既落了王子妃的好处,又讨了贺兰氏的人情,却是一箭双雕,打的一副好算盘。
王氏心里便笑,这家中四个媳fu子儿,两个凑在一块儿便是一盘大戏,如今凑合齐了个马吊搭子,还不热闹得紧!徐家三房慕容氏早听说是个浑人,如今见着果然尔尔,倒是四房的凉氏,原只知她也是大家出生,与大房并不得意。如今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至少在面上还是很愿意维护家里人的名声的。
徐明薇在边上看着贺兰氏她们几个高手过招,直呼过瘾。大概应了那句与人斗,其乐无穷罢。来往的一句话里头都暗藏了三五个机锋,一时会心不到,就叫人嗤笑了去。可谁也不嫌这样拐弯抹角说话的累,你讥我一句,我便还你一笑,但看谁的高杆,叫人听了心里恨得暗暗咬牙,却又不落了斯文和姿势。若是学那泼fu骂街的干脆劲儿,在内宅圈子里才叫跌了位份,粗鄙得叫人看不起。
慕容氏被凉氏堵得一噎,那一句“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原本是用来说学子好学专注的好句子,用在不能科考的自己身上,却是分明在讥讽她不通庶务,只假道学地做了表面文章哩。正待讥辩了回去,宫人传出话来,说是王子妃不时便来,让众人整了衣冠,男客回避至后厅,二皇子便在其中相等。
花厅中小小sāo动一阵,婆子丫头们连忙上前验看了主子们的打扮,连着裙摆上的小褶子都要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