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妩从很久前就开始相信,这世上,的确或至少有那么一个人,任何伤害加诸在他那张英俊的一塌糊涂的面容上,都是点缀,都是完美的衬托。
但很快,清妩就发现异常。
很明显的异常。
他的整个左半边脸颊,与右边的脸颊完全不相符合,右边的脸颊能做出鲜活的表情,优雅矜贵而绅士的笑容,但左半边却终究没有动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确实是传说中名副其实的面瘫。
清妩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已经断送了自己的呼吸,好半天回过神的时候,才惊觉自己险些就窒息。
旁边,小小传来艰涩的蠕蠕声,痛苦着小脸,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拆穿她,“妈妈,你抓疼我了……”
清妩顿然打了个激灵,低头一看,可不是,那软嫩软嫩的小手臂上,是她尖锐的五个指甲印,很深很深。
她抱歉而仓促的蹲下去,小腿在打颤,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会哆嗦,并且还哆嗦的那么有节奏感,她抱住孩子,隐隐哽咽着抱歉,“对不起,小小,对不起,很疼吗?”
小小到底年纪小,瞪着那双眼溜溜的眼睛没办法说话,他到底是被妈妈这幅从来没出现过的样子吓坏了。
多多挣脱男人的手,跑过去,抱住妈妈,三个人围城了隐秘而温馨的一团。
身旁的男人愣愣的站着,一直看着,没有动,流畅的薄大衣下面是流畅的西服裤管,锃亮却不在泛冷光的意大利高端皮鞋。
那硕大的墨镜反射着大厅苍白的白纸灯光,墨镜后的面容,左边是死的,右边却衍生出了复杂的像是在焚烧着的情感,那样炽热而强烈。
其实,怎能不强烈?
那几乎是他耗尽了半生,才能拥有的炽烈。
清妩抱着孩子,心就像在飘摇的大海中沉浮半日,总算归回到了港湾,安定下来。
这才起身,包包夹在腋下,因为胳膊太紧张,夹得太紧太用力,胳膊被硬邦邦的包的棱角压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看着眼前戴墨镜,有着颀长的身形,穿着得体,站得笔直的男人。
他们之间隔着三两步的距离,但她的腿却还在打颤,那表示她没有力气,或者踏出这两三步,需要耗费她莫大的精力。
看着是三两步,实际上确实横亘着半生的浮光掠影,半生的流光,半生朝朝暮暮的思念。
但最终,在窒息感再度涌来的当口,她跨了过去。
她瞪着一连视死如归,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她脑袋里就像绑了几十圈绷带,绑着她的思维,她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记得,他竟好意思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那样的介绍他自己。
什么?面瘫?
“你不知道你叫什么吗?你给我的孩子免费的零食是出于什么意思?警察没抓你去坐牢吗?”
怪只怪他那张看起来迥异到左右极为不对称的脸,架着墨镜,她又看不到他的眼神,于是,那感觉就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那样,但她全身的鸡皮疙瘩还是冒出来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在她的记忆中,他就是有让她浑身起惊蛰的了不起的能力。
他动了动唇,菲薄着抿成流畅的线条的好看的唇。
声音有些混沌,像是无法清除的表达他的思维那样混乱。其实也就几个字,虽然不是他的风格,但惜字如金,这一点没变。
墨镜对准她,眼射出白色的一圈一圈逶迤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光线,“不知道,面瘫吧,当我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想吃的就是零食,警察不抓我,他们知道我不坏。”
清妩眯起了眼睛,眉目生花,眼睛里却渗出深深的暖色的雾霭,“你不坏?你哪里都坏!坏透了!”
“哦,是吗?”
他的回答天真而搞怪,差点气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