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忽然间变得漫长起来。
眉心明明想着那个人,却又执意不肯让自己去想。
三爷的身体日渐不好,老夫人闭门不出,日夜诵经,浮云堂又恢复了入往日的死气沉沉。眉心通过各种门路,不惜重金,请来数名神医名医为尚安宇诊断,却还是查不出病因。
查不出病因,只能等死。
白氏以泪洗面,却还要一面忙着照料夫君和女儿,一面处理府中琐事。罗氏冷眼瞧着白氏操持忙绿,不帮忙就算了,还时不时挑刺添乱。在这个家里,眉心一直是局外人的身份,总想着过不好便卷起包袱走人。这时,她不能再冷眼旁观下去。
处理家事,她一窍不通,她可以学啊!
她所识人中,江临月便是其中翘楚。经望江楼那一场惊魂,两人关系反倒融洽。眉心请她到京都最出名的醉仙居,屏退下人,一人一个酒坛子。三杯下肚,面染红霞。
尚府的事儿,江临月怕是比她还要清楚,眉心也不绕圈子,直问她该如何处置。
江临月毫不掩饰嘲讽,尚府人丁寥落,只一个没权没势的罗氏竟能搅得一府不宁?
眉心苦笑,那女人脸皮够厚,又能闹腾。尚老夫人自矜身份,不过问。白氏又是个软弱惯了的,指望不上。她毕竟是小辈,至多顶上两句,却不能做的太过。
江临月伸出指头,戳了一下眉心的额头,骂道:“笨!”
罗氏还能闹腾起来,不过是有个袭爵位的儿子。一旦这儿子跟她闹僵,怕比什么都管用。把尚开阳和外头那母女俩弄回来,保准罗氏气得寝食难安。
眉心岂会不懂,只是……这不等于以领为壑,把祸水引到秋云母女身上吗?
江临月望向眉心,一脸鄙夷。做主母的,最要不得的就是心慈手软。若是没点手段,太尉府那一大帮子姨娘庶女,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若是不够狠,能把陆放舟身边伺候十多年的婢女撵走了?就像打蛇一样,要打七寸,掐准了就要狠狠挥起棒子打下去!
累吗?很累,机关算尽,步步小心。可能得到眼前的一切,她觉得值得!
江临月抱着酒坛子,笑得花枝乱颤:“阿眉,很小的时候我就暗暗发誓,我要穿世上最漂亮的衣裳,带最昂贵的首饰,嫁最出色的男人……哦,除了最后一条,我都如愿了呢!”
眉心拎成酒坛子,笑:“那我祝贺你了。”她蓦然惊觉,原来从最初,她们所追求东西就完全不同,她与江临月永远不可能像曾经那般亲密无间了。
又是几口酒灌下肚。
江临月笑嘻嘻问眉心:“喂,阿眉,你和你家玉郎怎么样了?”
“玉郎”这个称呼令眉心一愣,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含糊道:“嗯,还好吧……”
江临月挤挤眼睛:“小眉毛,你不说实话哟!”
眉心已然有八分醉意,嘿嘿笑道:“玉……玉郎他……对我是很好。阿月,我也不瞒你,我是喜欢他的,可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似乎他对我越好,我反倒越害怕了呢……”
“你啊,这是患得患失,说明你动情太深!”江临月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怜我那傻哥哥……”
“这事我也正想说呢!”眉心撇嘴,“你说你哥哥心胸怎么窄得跟……跟芝麻一样小?小时候的事,都过去多久了?他竟耿耿于怀,三番五次,非要……”
江临月望着眉心:“你是真不知道?”
“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啦!”江临月喝了一大口酒,欲言又止。
眉心抬眸,盯着江临月看了一会儿,忽而笑道:“对了,阿月你来京都这么久,可见过当今皇后?”
“当然见过啊……”江临月不自在别开眼,“怎么突然提到她了?”
眉心敛起笑意,可怜巴巴抓住江临月的衣袖:“阿月,你就告诉我吧!”
江临月当然知道眉心想问什么。陆怡君与尚玉衡之间纠葛,她自是有所耳闻,虽不十分清楚,但也能猜出八|九。江临月是聪明人,深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面对那样一双对她满是信赖的纯净眸子时,那些虚伪的敷衍之词她竟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