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眉毛”是眉心的乳名,但只她爹爹一人这般唤她。此刻,被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人用软软的乡音喊出来,令眉心觉得亲切,又有一种莫名的别扭感。
貌似,她跟江临川不算很熟吧?
可她若是不搭理,又显得自己心里好像有鬼似的。
眉心有点恼了,这家伙众目睽睽之下置她难堪,莫不是报复她小时候总欺负他?都陈芝麻烂谷子多久以前的事了,有必要吗?不觉得无聊吗?
“嗯。”眉心哼一声,敷衍了事。
江临川深深看一眼眉心,轻笑出声,转向尚玉衡,拱手道:“尚兄昨日大喜,涤尘未能登门道贺,实在遗憾。不如改日有空涤尘设宴,请尚兄喝两杯如何?”
眉心暗暗吃惊,他们两个很熟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尚玉衡淡道:“可以。”
“那就一言为定。”江临川似乎突然又想到什么,“对了,南焰兄托我问你,十天后的凤翎卫与虎贲军的大比武,你们考虑得如何了?”
他口中的南焰兄是京都御林军四卫之西卫虎贲军大统领魏烈,字南焰。
如果说凤翎卫是京都世家精英子北云集之地,那虎贲军则个个是从最底层拼杀上来的寒门武士。一个自矜天生贵胄,谁都不放在眼里;一个靠得是血与汗一步步爬上来,睥睨众生。在这里铁血汉子眼中,凤翎卫不过是一帮衣着光鲜却徒有其表的漂亮公子哥,皇帝装点门面的摆设罢了!
这话听起来大不敬,却也一语戳中凤翎卫的痛处。说是经层层考核遴选出来的,事实上连顾云庭这种连一石弓都拉不动的废物不照样进来了吗?
如今庆隆帝不拘一格,唯才德是用。虎贲军众将士早就看不惯凤翎那帮酒囊饭袋整日游手好闲,却占着御林第一卫的头衔,拿着比他们高的爵位俸禄,还处处瞧不起他们出身低微!
两天前,虎贲军大统领魏焰向凤翎卫下战书,来一场军中大比武。当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哪还用比?不过是虎贲军寻个借口找凤翎卫难堪罢了。
军中大比武是常事,凤翎卫可以拒绝,那就相当于直接认怂!
凤翎卫的大统领是陆放舟不错,可这位爷平日里除了喝酒骂人,啥正事不管,日常训练管理具体事宜都是尚玉衡一手操办。但江临川当陆放舟的面,直接询问尚玉衡,这居心就有点险恶了。
尚玉衡只要开口,那就是僭越,就是不把陆放舟这个大统领放在眼里。即使陆放舟不介意,但人家太尉老爷子怎么看?凤翎卫的兄弟们怎么看?天下人怎么看?
不开口嘛,呵呵,难道真打算认怂了?
“喂,江贱……那个谁!”顾云庭鼻涕眼泪不及擦干净,跳出来,愤怒道,“这是我们凤翎卫与虎贲军之间的事,关你个狗屁的祭酒什么事?滚回家喝你的酒去!”
虽然以他那点脑子根本参透不了江临川的险恶用心,但见那小子笑得那么贱,就一定没好事!
“噗……”眉心一个没忍住,喷了。
祭酒,也就是国子监祭酒。国子监是大楚朝最高学府,下设国子、太学、四门、律算、书等六学,各学皆立博士,设祭酒一员,掌监学之政,并为皇太子讲经。
三年前,江临川与其父江清源同列殿试鼎甲,父状元,子探花郎,举国上下一时传为美谈。江清源蒙帝恩,擢为太子太傅,为太子启蒙鸿师。江临川入太学,次年升国子监祭酒,掌太学。此等奇事千载未闻,令天下寒门子弟无不磨拳檫掌,待来年一跃龙门。
简单的说,就是当今的庆隆帝试图以“科举”来打破沿袭千里的世族门阀禁锢,大敢破格重用提拔寒门子弟,以抗衡朝中盘亘深远的勋贵势力。
江临川父子,恰逢其时。
“酒,哪有酒?”陆放舟摇摇晃晃走过来,一看见江临川,顿时怒火冲天,“好你个……你个……”他一拍脑袋,“咦?我之前想说什么来着?”
顾云庭: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是谁?麻烦赶紧拖走好吗!
“哦,对了,酒!”陆放舟涎皮赖脸凑到江临川面前,“醉清风,你喝过没?”
江临川不动声色躲开陆放舟的爪子,淡笑道:“澹远兄说笑了,醉清风乃百年前一代奇人虚空大师所酿制,除皇宫御膳房尚有几坛,世间早已绝迹……”
“放屁!”陆放舟怒了,“我刚刚还喝了大半坛呢!那可是三十的陈酿的!”
“三十年……陈酿?”
“嗯呐。”陆放舟一脸骄傲,“我兄弟,尚玉衡家里藏了好多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