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更重,而雨声不绝。
风凉,玄晟也没有心思往外面看,而她也不顾及自己,便只能要求:“把窗子关上吧,朕有些冷。”
“臣妾看着那丝丝缕缕的细雨,好似钢针啊。”忽而说出了一句,而后转过身去,看着他更为苍白的面色。
愣了许久才回身将窗子关上。
难得她愿意多说一句,便接了下话,“夏雨急,看着是尖利一些,朕记得你最怕凉了,别在窗口站着。”
以为到了今日,这种关怀还能哄骗的了她吗,左右不过是将女人骗到了手里,将他视作一切,到头来却换不来他一丝一毫的袒护。
便也没动步子,立在那里又没了下话。
越看他,越是看出一种失望来,那种凄凉在身体当中挥之不去,怎知他的哪句话又是有意为之。
她非官家女子,朝堂上的事也插不上手,自知玄晟是不会因为这些而来讨好她了,那他是为了什么,莫非还没死心。
这身子也已经不似当年了,容颜总也有些变化,恐怕不能如他所愿呢。
“朕平日里忙些,也顾不得你,看你宫中这样清简,改日朕送你些,这日子也好过。”她不言,也只好他开口。
微微一笑,“臣妾宫中是清简一些,皇上若是真的顾念着我,那便不要大张旗鼓的送来,臣妾,现今只有这张脸还能遭人嫌妒。”
怎么听这话都扎耳朵,玄晟想要发作又将气压了回去,便没说什么。
而她的嘴巴依然不停,“臣妾已无福为皇家绵延子嗣,不能为皇家绵延子嗣已是罪过,可不想再给皇上招来烦恼。”
这话到底是好话,可提及不能生育,狠狠的戳着他心里疼,她的怨气什么时候才能消啊,却又惹得他怜惜。
那时他也是被逼无奈,难道要他发落了自己的母后?恩肃一手扶持,多年恩情岂能不顾。
从前他那样宠爱她,后宫当中绝无仅有,而现今对慕容漪的好还不及对她的一半呢。
便站起身来,走到她身侧,想着许是他的补偿还不够吧,隔着两人的距离,看着乔妃未动,便放心说话了,“朕瞧着你,比起从前瘦了许多。”
她还是未动,玄晟这才又近了一步,“雨这样大,朕是回不去了,就留你这里睡一晚好不好。”恳求着说道。
近了才看清玄晟的脸色,他的眼底都是乌青的了,不知是否是得了什么重病,可能他自己都没发觉。
这种脸色,殿中的天色还昏暗,乔妃看着他心里猛地抽搐,便转过了头去,低垂着脸。
她何尝不知玄晟的辛苦,可她失去了此生唯一一个孩子,再也没有福气做母亲了,为什么不恨他!
他连惩治始作俑者都不敢做,还如何做她的丈夫!
难道入了这宫中,将这一生托付,都不能得到他一丝一毫的保护吗。
那滚热的炭火啊,也是这样昏暗的天色,摆在永安宫的大殿中央。
初进殿门时的温度,到现在还在她的周身。
恭敬的行礼,却听了赵慧茹诬赖她与旁的男子有染。
她雪白的棉袍上染着皑皑白雪,看着殿中众人,恩肃黑着一张脸坐于大殿正中。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日,玄晟坐于恩肃身旁的表情,那样静,就如看着处置他的一条狗,连一个眼神都未给过她。
不认又能如何。
仗着太后做靠山,赵慧茹一人独大,连玄晟都让着她三分。乔妃说死不认,跪了几个时辰,眼泪流尽,都未听到玄晟替她说过一句话。
赵慧茹拿着铁钳子,夹着烧红的炭火塞进她的手心里,那火辣辣的疼,到现在都不能消逝。
“我的痛你怎可弥补,即便是你死,也换不回我孩子的命了。”一想到这个,便将心中的微动收了起来,咬紧了后牙,将他的虚弱抛到了脑后。
雨声不绝,玄晟的身上直发冷,良久都听不见她的回答,而脑子涨了起来,踉踉跄跄便要倒去。
乔妃转过身去,只留了个背影给他,毕竟有过夫妻之情,她这一生也走不出这皇宫了,可这男人她永远都不会原谅。
转身泪便掉落,吸了一口气说道:“雨这样大,皇上也不便出去,那便在锦云宫留宿吧。”
听到这话,他心里高兴起来,总算是等到了她的回心转意,张张嘴巴才要开口,便听着说。
“臣妾身子不适,唯恐打扰了皇上龙体,不宜侍奉左右,还是臣妾到别处,臣妾告退。”
说完便走出了内殿,外面暴雨如注,她在长廊之中独自走着,随玄晟一同来的宫人都傻了眼。
他们的主子,何时在女人中失过手,这乔妃娘娘未免太傲气,竟连赖以生存的丈夫都能不放在眼里。
跟随玄晟时间最长的人便是李江,他又是近身侍奉的,当然知道这其中的事,做奴才的没资格多言,瞧着乔妃出了锦云宫便往内殿去了。
这一进门,便就见了玄晟倒在地上,忙赶到了他身旁。
他的眼神散了,平躺在地上,话也说不出,脸上已经是煞白一片。
李江将玄晟扶起到床榻上躺着,他闭着眼睛,呼吸才畅通了些,听着李江说着:“奴才去给皇上请太医。”
摆摆手,“朕不在这,去叫人来。”乔妃已叫他的心堵死了,这锦云宫怎还呆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