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撤回自己的手,然后动作机械地退到一旁,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她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继续开始忙活。
这一顿饭,方婕做得心不在焉,旁边有一个完全无法忽视的存在,并且时时刻刻都紧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到最后,她手忙脚乱地弄完,已经天黑了。
晚上的温度非但没有降低,反而升高不少。空气里有股浓浓的灰烬味道,秸秆烧过的地方,留下一片黑色的痕迹。
树下那几个男人早就进屋坐着抽烟,满室的烟雾,呛鼻又难闻。其中好几个还打着赤膊,露出或精壮或瘦弱的胸膛,一眼望过去,白花花的一片。方婕作为这里的唯一一名女性,看到这幅场景,自然是有些扎眼。她端去饭菜时,眼皮都不敢抬一下,脚步也匆忙得很。
几个男人捻了烟头,也不说话,沉默的气氛让这间小屋更加令人窒息。
“你说,咱们要不和永哥打声招呼?”半响后,其中一个微胖的男人开口,又叹息一声,却始终不肯拿起筷子。
“也不是个事儿。咱跟了他那么久,现在说走就走,想来想去也不仗义。”另一个脸上有疤、留着平头的男人说。他抽出一支烟点燃,徐徐吐出一口烟圈,“你们说还能去哪儿?”
“出国啊。”有人附议道,“咱可以出国,病毒蔓延得再快,但也得有个缓冲段吧。”
“啪”的一声,平头男拍了一下桌子,突然表现得很生气,“老子不走,反正在哪里都是死,一群狗儿子,怕死货!”
其他的人面面相觑。
“你他妈别bb行不?你得庆幸今天死的不是你,是你干弟弟!”微胖的男人猛地起身,桌子被他一顶,在地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他用筷子指着平头,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屑。
两人干瞪着眼,战火一触即发。
正巧方婕端上来一道汤,在门外听到这番对话,当下心便凉了半截。不过很快她就释然,是啊,换做其他人,说不定也会选择离开。生死当头,很多事情都显得渺小了。
“方嫂子,你过来。”等到她上好汤,那平头男人朝她招招手,“过来,咱们评评理。”
方婕用围裙擦了擦手,犹豫几秒后走到桌子对面。
“你说说,这群龟儿子还有人性不?”他指了指旁边一脸愤懑的男人,脸上的疤因为肌肉的抽搐而显得格外丑陋,“永哥不说帮了我们这么多,至少知遇之恩还是有的吧。今天发生这么个事儿,也不是我们愿意的对吧?”
方婕点点头,这番话的确有道理。
“哼。”另一个男人冷哼一声,“还他妈在这里装b,谁不知道你是对永哥意见最大的?”
“有本事再说一句?”平头男人眼神凶恶地指着他。
“老子就说了,你个龟孙子还能拿老子怎么办?”那人不甘示弱。
方婕头疼地制止他们,“现在还搞窝里斗,你们有事直接和严永说不行?我在这里说句公道话,你们要走,我估计没人会拦,有这个想法,也是很合理的事情,但是别动不动就‘龟孙子’地骂。”
众人沉默下来。
一群三大五粗的大老爷们儿,嘴里不干不净的。她腹诽,稍稍退出他们坐的地方,眼神游离着,不去看那些露在外面的肌肉。
这时,小屋紧闭的门突然诡异地敞开了。
浑身裹得密不透风的黑衣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双锐利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众人赤*裸的上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方婕身上,一抹不悦迅速闪过。方婕浑身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进来了?”她打着哈哈,生怕他又吃醋,安抚性地说,“我马上就过来哈。”
男人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一言不发地走到众人面前,伸出一只手,那双有着薄茧,修长有力的手,坚定有力地搭在方婕肩上。然后,在几个大男人惊讶的表情下,方婕的身体竟然自动被他给吸了过去,稳稳地扑在他怀里。他不满地拍了拍她的脸蛋,弯腰钳住她的腿弯,一个使力,便把她扛在了肩上。
被扛在肩上的感受的确不怎么好。血液倒流到脸上,让她连耳根子处都红得滴血。方婕挣扎了两下便放弃了,任由他扛着自己走出屋子,留下一群表情各异的赤膊男人。
路过木屋的走廊时,一阵带着浑浊腥气的风吹过,让方婕有股呕吐的冲动,她握手成拳,敲敲他的背,控诉道:“我要吐了!”
谁知道听到这话,他反而走得更快,浓眉微拧,眼睛在黑夜中亮得惊人。
一路上,男人的步子都异常的快,导致方婕耳边除了尖锐的风声,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她妥协了,忍住胃里的翻滚,渐渐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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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屋里,他这才把她放下来。
方婕踉跄了几步,最后抚着门框干呕了两下,着实给抖坏了。那种沉沉浮浮的感觉,让她感觉自己在坐船,实在是不好受。最后,她盯着他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叹了口气,“我还没吃晚饭,另外,我的行李还在会客室。你去给我拿来吧。”方婕摆摆手,示意他出去,自己则弯腰缓了一会儿。
不到两分钟,他就将一大堆行李拖了进来,顺带端了一盘她做的西红柿牛肉盖浇饭。
“放在墙角吧,我待会儿自己来收拾。”接过餐盘,浓浓的汤汁钻进鼻孔,方婕吞下自己的口水,又看了看他,指着那盘米饭说,“你不吃吗?”
他摇摇头。
方婕深知他是不肯摘下口罩的,但也知道他可能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坚持。她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两口,抬眼就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看。
“咳咳……过来坐啊……”她朝他招招手。
果然,他没有半分犹豫,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方婕这才仔细打量起那双眼睛来:微微上挑但不过分,瞳孔黑得发亮,眼仁里没有半点血丝,清澈得很。她忽然想起“黑珍珠”这个东西来,虽然没真切地见过,但她想,这肯定是最合适他的。
看着看着,她竟然忘了吃饭。
男人转过头来,见她嘴角沾了些米粒,便伸手去揩掉。指腹上的细小纹路覆上脆弱的唇瓣时,送来一*的电流,那种酥痒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