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殷的同样刺痛了曜灵的心,只因她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难熬,尤其对一个心怀大志的人来说。
谁也没有再开口,只因实在不知道,下头的话 ,该从何而起。
香炉里的香饼,渐渐燃到了尽头,最后的红光过后,成堆的灰烬中,残余的香芬悠然而止,只留下幽暗深邃的一丝余味,慢慢萦绕空中。
“世子为何不举兵?”
曜灵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下竟让岑殷有些措手不及。
举兵?
举兵!
这问题岑殷不是没有想过,可若只是为了父亲报仇,就将万千士兵的性命交出去冒险,他也是经过金戈铁马生涯过来的人,知道那样的生活有多不堪,他下不了这样的决心,或者也可以说,还没被逼到那个地步。
爹爹也曾说过,现在不是时候,他还可以撑得住:“唯今之计,还该韬光养晦才是。”
韬光养晦,这四个字便成了岑殷现在的行事宗旨,一切都还没到时候,也可说,没有必要。
曜灵见岑殷只是沉吟却不开口,由不得便长长的羽睫漠然掀起,目中霎时有冷意弥漫:“这样也好,无论如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若是丢了性命,再有十个八个主意,凭空想得再好,也是枉然了!”
岑殷猛地抬头,眼中神气森寒冷冽,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嘲讽自己与父亲贪生怕死么?!
两人皆有些怒目相视的意思,可对视良久,不知怎么的,那冰一样的神气慢慢就如被春风拂过一般,先是融化殆尽自不必说,后来竟又生出些暖意来,再后来,眼里的火花便如夏天烈日一样,隐隐有燎原之势了。
曜灵低下头去,她总是先于对方低下头去,这也不知何故,反正在她心里,始终她不明白。
岑殷脸上微微有些发讪,刚才对方的责难,令他心里如被揪起一样难受,明知不是真意,却也叫他很不舒服。
好在日子尚浅,将来总有机会,可以一证已意。
不过当务之急,倒是要找个话题来说,只管两人这样讪然下去,着实令人尴尬呢!
“今日难得有闲,外头又有些凉了,不如就此热些酒来饮下,一来暖身,二来去去心里的寒气,姑娘觉得如何?”
岑殷不是笨蛋,亦不是没有过女人经验,可面对曜灵,他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拙口拙舌。
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可他此刻就是这样想来,想跟她一起同桌用饭,若能共饮一杯, 那就再好不过了。
曜灵红了脸,她突然有些羡慕起叮当来,塞外女子原来这样自由,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想做什么也不用找个借口由头,若自己是那叮当,现在岂不可以直说:太好了,三个字?!
可惜她终不是叮当,因此也只能说:“茶没用完,爷就惦念上酒了?中午没还喝够不成?”
岑殷大感失望,脸上顿时布满失落之情,现而易见的,曜灵也看出来了。
“不过我也确实觉得有些冷起来了,” 曜灵忽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重重阴影,叫人猜不透她的心思:“若要用酒,此地的金华只怕很不坏的。”
亲切稠密的话言,一下叫岑殷的心也热了起来,嘴角顿时噙了丝淡淡笑容。
梨白正在院门口的台阶上打着瞌睡,突然闻听得里头有人吩咐:“捡好酒菜上来!酒要金华酒,烫热了拿来!”
梨白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应了一身,拔脚就向外奔去。
落日余辉终于燃尽,月华初上,叮当和青桃漫步在大片的梨林之中。
“姐姐你说,世子当真就看上那个丫头不成?”青桃顺手将揪下身边一段枯枝,有意无意地捏在手中把玩。
叮当正大嚼树上采下来的香梨,口中呜呜咽咽地,说些什么听不清楚。
青桃叹了口气,将枯枝扔得远远的,眼神也随之放空:“不是说尹姑娘不好,不过,她只是一介平民,虽领着皇差,到底身份低微,世子是那样高贵身份,这二人将来,只怕不能成事呢!”
叮当好容易将梨子咽了下去,忙忙答道:“要你操什么闲心!你们中原人士就是繁文缛节太多!二个人喜欢不就完了!理什么身份?身份能代替喜欢?有了身份,那人就不是一样了,就成另一个了不成?还说我们是蛮子不开化,你们自己倒行这样真真愚不可及的事出来!”
青桃睥睨她:“你知道什么?看你这话成什么道理了?若世子爷真如你所说,那还要不要出门见人?若见人,被不被人笑话?一个堂堂世子,竟娶个民女作妃,别说他人同僚,只怕皇帝太后那里,也是不许的!”
叮当回瞪她一眼:“有皇帝太后什么事?难不成世子的婚事,还要他们来作主不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