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王?!
曜灵忙从凳子上起来,垂首敛袖站在岑殷面前:“小女子不知,若刚才言语有失,还请世子赎罪!”
岑殷欲抬手,可似乎身上已经没了力气:“你有何罪?生老病死,这事怨不得人。”
一个死字,顿时让屋里的温度凉下五度,气氛有些肃杀,暗潮涌动。太阳将要落山,空气羼进了太多的暮色,稠厚得几乎要凝固住了。
“如今可好些了?”久不见岑殷开口,曜灵只得自己 试探着去问。
岑殷沉了眼眸,英郎俊美的面容如被冰雪封住,周身仿佛有寒气凝结,说出话来似带着凌厉之气:“好不过如此,坏也不过如此!”
曜灵心里一抽:“此话怎讲?”
岑殷慢慢招起眼眸,轩眉星眸,如玉温润,若得他温颜展笑时,只怕春风也不及一半的温暖,可惜此时,其中全无暖意,丝丝然然之间,竟有些森冷寒光透出。
她能不能信得过?岑殷扪心自问。
自己喜欢她是无疑了,身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她身世凄迷也是无疑了,自己心里比谁都要清楚明白。
可这样就能信得过她么?
她会不会叫仇恨迷住了眼睛?若自己此时合盘托出,将来会不会后悔?
对面曜灵,清亮亮睁着一双猫眼,青金色的眼瞳中映出对面,岑殷清俊的容颜,她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带着疑问。
你真得信不过我么?猫眼里透出这样的信息。
岑殷深深吸了口气 ,清俊眉目中本是警意重重,却在曜灵的秋水双波的注视下,突然间就染满了浓到化不开的情愫。
“我只担心,我爹这一病,虽是好了,却愈发离不得那该死的阿芙蓉了!”
曜灵微微点头,泓王抽烟土至人成半废,已是京里不公开的秘密之一了,她常年在朱门富户后院行走,亦对此事心知肚明。
只是岑殷要说的话,重点还在后头。
“只怕这样,愈发就中了太后心意了!”
太后?泓王不是因为常年征战沙场,周身顽疾病患过多,为止痛才吸上烟土的么?!
明显曜灵眼中的疑问,令岑殷好笑了起来。
“我爹可不是那样无知小儿,阿芙蓉一时可以止痛,长久却毁人心智,伤及根本,我爹就是一介武夫,也不至于愚钝到那个地步!”
话到最后,语带哽咽。
曜灵眼中精光一闪:“难不成是太后?”
岑殷抬首向窗外望去,这时候告诉她,对她是福是祸?太后本已对她虎视眈眈。。。
曜灵错会其意,脸上不觉略有愠色:“世子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难不成对我还有疑问、信我不过么?”
不是信不过你,是实在太担心你!
岑殷收回目光来,是啊,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怪自己一时因太担心爹爹,心性过乱,情急之下,只当见了她便可平复心情,不料一见便收不住口,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信不过?”岑殷淡淡一笑:“如今我在姑娘面前可说全无秘密,有什么信不过?我爹确是被太后下毒所至,先是太医送药里掺些烟果 ,后来则直接将烟土送上门来,说是止痛良药,最后,连我娘也一并。。。”
曜灵低下头去,对方眼里骤然窜出的怒火,让她一下有些招架不住,虽然,那怒火不是冲她而来的,却也让她见识到,岑殷其人之隐藏于内心的力量,不可小觑。
屋内复又恢复寂静,外头院子里,秋风扫过树梢的声音,呼呼如在耳边,血胎似的落日,隐隐灼灼将余辉投在惨白的窗纸上,枯枝乱影便也画了上去,树影摇曳,寒气微动,夏天留下的一切温热,都在肃杀的秋风,无情的扫荡之下,消失殆尽。
“当年新帝夺位,泓王可谓功不可没,太后正该对王爷心存感激才是,为何要这样谋害王爷?”
曜灵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岑殷的心,一来因为提到父亲的伤心事, 二来则因他心里十分清楚,当年之事对她造成的伤害,她能这样面色平静如水的说出上面的话来, 内心所经过的风浪历练,只怕不在朝夕之间。
“也不是谋害,不过叫你生不得,死不能,做个废人,她又可得个好名声,并不是事成之后就杀尽功臣,过河拆桥的小人,只要你乖乖不生事,猪一样的圈养生活,还是可以过得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