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冉一听她又换了称呼,立刻人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本来要跟着曜灵过去的,脚下慢了一拍,只这一拍,曜灵已经坐到了前排的缎椅上,洪冉过去时,她的周围已经坐满了人,他插不下脚下,心里暗骂一声,只得远远隔着几行坐下了。
虽隔得远,可洪冉的身心是整个都放在曜灵身上了,他眼珠儿一错不错的,只管看住那裘素色布衣的清丽身影,半刻也不敢放松。
曜灵是有意如此的。独自一人,更容易令敌人麻痹,她坐着貌似平静,可心里却如箭弦紧绷。
不管前面是什么妖魔鬼怪,不知死活的只管出来,也让本姑娘试试手吧!曜灵装作不经意地垂下眼眸,浓密纤长的睫羽轻轻覆盖眼帘,掩去了眸中那抹冷笑。
这时便听得殿后院中奏着细乐,很快就有十二个小沙弥衣穿五色百家衣,秃头黄鞋,手里各掌着六对大红纱灯,打头先出来了。
随后是十二名的知客僧,法衣黄帽黄鞋,手中都提着香炉,前头走着,导引那众人口中,著名的清平长老上坛开讲。
这时本来坐着的众听客一齐站了起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过去,都要一睹清平长老的真容。
曜灵坐在第二排,这时也随众人站了起来,她身量较高,不过于人群中略扬起头,就看见长老出来了。
但见那长老年纪不满三十岁,却生得面如满月,唇若涂朱,双目有神,长眉似蚕。更兼他的悬胆鼻,方口大耳,头戴紫金毗卢帽,两旁垂着绣花套云的飘带,衣披一袭云锦绣金的袈裟,望上去光华灿烂。足登衔环炖形的朱履,双手白得和粉琢般的,手上套着一串云母珠的念珠,上缀舍利子九枚光芒四射,念珠下端垂着马铃式的一颗红樱。
好一个长老!曜灵在心里冷笑。京里郊外的平恩寺她去过好几回了,那里的主持也比不上这位打扮得华丽。却说一个县府里小山上的破庙里,竟有这样一尊大神?实难叫人信服。
这清平寺里一定有什么不可为外人道的诡异秘密!
这一副打扮,再加上那长老的相貌不凡,坐在经坛上谁不赞一声端的如来转世呢!
底下人都看傻了眼,大张开嘴,木木登登,全不知所措了。唯有曜灵和洪冉,一个心思在月儿身上,一个心思却只在在她身上,因此全不受清平长老的蛊惑。
长老慢慢庄重地走上坛来,全诵了召神咒毕,然后坐了下来,慢慢开卷,讲起大藏宝诠来。
别人听他开讲,就都低了头,极恭敬地听着,又在心里默默祷念,盼天上能即刻下了花瓣才好。
此时天色已晚,几十个小沙弥无声无息地拿着火烛,将寺里大殿周围上百盏灯一齐点了起来,照得大雄宝殿上如雪洞一般敞亮。
长老便一边讲着经,一边两只昏黄的眼珠儿便只望着一班妇女的座中乱瞧。因灯打得极亮,照得众人脸上毛孔也看得清楚,谁长得什么样,一准难逃过坐于上首的长老眼睛。
蓦地看见了曜灵,那长老大吃了一惊,过后口中喃喃继续,眼光便向左右看了过去。曜灵受他一看,装作娇羞地低下头去,只作垂眸恭敬,虔诚无比的样子,冰寒眼底却顿时闪过一道寒芒。
长老四周本有六名身板高大,强壮威武的和尚左右排开,看见长老眼光示意之后,慢慢散了开来,似不经意,却慢慢向坛下走了过来。
长老眼角余光看见那六名随从到了坛下,突然咳嗽起来,越咳越大声,最后直至呜咽起来。
众香客听得正入神处,突然被打断,不由得心里一慌,再看长老如此,愈发慌张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坐在前排有位身穿绛色锦袍长裙,貌似乡绅眷属的妇人便站起来,冲坛下围坐的和尚道:“长老这是怎么了?看咳得这样厉害,要不要回去喝口水再来?”
清平长老将嘴捂住,招手叫来一小沙弥,对其耳边低语几句,然后便霍然起身,果然如那乡绅所说,从莲花座上下来,折回内室去了。
众人皆哗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小沙弥将双手合十,对众人道:“长老说了,今儿身子略有不适,晚间这场讲经就此取消,明儿请各位赶早,大家散了吧!”
众人兴头头来,不想竟自付个没趣,上来听了不到十分钟,就这样回去了?一时都有些悻悻然之色。
不过就算心里有不满,也没人敢在长老面前显露出来,只是踢踢踏踏地,一小半开始向回走,另有大半,却还不甘心,一个个仰了脖子、张开着嘴,两只眼睛直向刚才长老回去的方程张望,巴不得清平再出来,将刚才的福荫继续下去。
正当众人慌乱之时,曜灵却不慌不忙,缓缓从自己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的眼睛只盯在那六名大汉身上,只不过长老进去这片刻,这六人已俨然靠近了自己身边。rs